我以为闫沉会把我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可他开车一路回了市区,车最后停在了公安分局的对面。
这几年城市大搞建设到处搬迁,可公安局还在原地没动,旁边我原来读的高中已经拆迁重建成了一处高档公寓楼。
“怎么来这儿了。”我往外看着问。
“晓光他们知道我回来,在这儿聚聚,他在这儿有房子,下车吧。”
我没动弹,闫沉盯了我几秒后说,“你要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那孩子的,就跟我上去,没兴趣就打车自己回壹号院。”
我跟闫沉走进公寓楼,电梯一路向上到了顶楼,我四下一看,这一层里只有两扇入户门,想必都是面积不小的豪宅了。
等晓光过来给我们开了门,我才知道这一层都是晓光家,两套原本三百平的房子被打通了合成一间,里面宽敞的让这几年住惯了小屋子的我挺不适应的。
晓光应该早就知道闫沉会带我一起来,见到我之后一点不意外,对我的态度也比在天京见到的时候好了不少,还亲自从鞋柜里给我翻出来一双女士拖鞋。
我弯腰换鞋的功夫,听见晓光问闫沉,见到孩子了吧。
我的手一顿,听见闫沉回答说见到了,他刚说完,客厅里就传来一阵说笑声,接着有好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都冲着闫沉打招呼。
我抬起身站直了看过去,这一次见到的都不是陌生面孔,每个人我过去都因为闫沉的关系见到
过。
还有一位单独从客厅里走出来,他最先开口叫了我,“项欢。”
是那位安律师。
看到我和闫沉一起出现,在场的那几位都收了刚才的说笑声,目光在我身上看着不动。
但是没人开口说什么,似乎都在等闫沉出声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我没记错的话,基本都是闫沉过去当刑警时的同事,也都知道七年前发生过什么,所以按着正常人的逻辑见到我和闫沉一起出现,都会有点搞不懂状况。
而且事先应该也没从早就了解情况的晓光和安律师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不然应该没现在这么尴尬了。
我朝闫沉看了一眼,不明白他又带着我见过去那些知道我跟他旧事恩怨的人,有何目的。
还是闫沉打破了沉默,他笑着问愣着的几位是不是见到他太激动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然后走过去挨个和他们拥抱一下,屋子里的气氛这才好了不少。
最后他也不管我,跟几个人肩挨肩就往客厅里走,晓光也跟着一起,我站在门口正想自己该怎么办时,安律师朝我走了过来。
“今天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女的,估计你得觉着没意思了。”安律师说话总是口气很轻,听起来让人没理由的就觉得心里会安静下来。
我无所谓的看着他一笑,也没说什么。
“这次回壹号院那边,还顺利吧?”安律师看来对我的行踪很了解,已经知道我跟着闫沉回了闫家那边。
“还行。”我也没什么好跟安律师说的。
安律师也不再多问,带着我也去了客厅,客厅实在是够大,站了快十个人也没觉得挤,我跟着安律师坐下来的沙发,离那边靠窗挨着坐在一起的闫沉晓光他们,中间隔了足有五六米的距离。
那几个人除了闫沉,都举着酒杯在喝酒,闫沉淡淡的笑看他们一起仰头干杯,目光忽然朝我扫了过来。
他眼神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可还是看得我心里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我觉得他重新见到我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我,用各种不同方式报复。尤其今天看到他带着骨骨出现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崩溃掉了。
我送骨骨回福利院时,搂着他声音发颤的表扬小家伙,谢谢他一直记着我的话。
也做到了在福利院外见到我时,要装着不认识我的话。
没人知道我和骨骨在闫沉注视下彼此看着对方那一刻,我多怕孩子会激动地冲着我叫出丁阿姨,然后扑过来抱住我,毕竟我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孩子了,连电话都没打过。
我好怕骨骨会像那些和主人久别重逢后的汪星人一样激动到不能控制,那样的话就糟了。
结果孩子大大出乎我意料,居然做的那么好,一直到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了,才眼睛水汪汪的瘪着嘴跟我说,他就快忍不住了,好辛苦啊。
我这么想着,眼前不知不觉的就冒出来骨骨
漂亮可爱的一张笑脸,他的脸又渐渐和我正看着的闫沉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这种幻象倒是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看着闫沉的眼睛,真想马上过去跟他问清楚,究竟他是怎么找到骨骨那孩子的,他还知道什么。
闫沉突然开口对我说,“你应该过来跟晓光喝一杯,你该感谢他,是他帮你找到骨骨的。”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晓光和那几个人都刚把酒杯放下,听闫沉说完,目光齐刷刷都朝我看过来,只有闫沉说完了就不再看我,他动手从桌上拿起了喝掉一半的一瓶威士忌。
我以为他这是要倒好酒等我给晓光敬酒致谢,结果却看见他把酒瓶朝我直接递过来。
“这么大的事,要有诚意感谢人家,就把这些都喝了吧……”闫沉把那半瓶威士忌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瓶子里剧烈的晃动起来。
晓光瞥了闫沉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我,手上拿着刚才喝光的空酒杯,也没有打算再倒满的意思。
我刚要走过去接过闫沉手上的酒,就听见晓光说,“别,闫沉你小子想害我是不?我可不敢跟这丫头喝酒,跟她喝酒,可没什么好下场……”
晓光这话里的尖酸讽刺,我想在座的几位都听得懂。
自然也就听得懂晓光这个“不敢跟我喝酒”的梗,我甚至能感觉到已经有人心领神会的脸上带了看好戏的意味。
我看着闫沉,他一脸冷然也看着我,像是只
有他没听懂晓光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看都不看晓光的问,“你喝不喝?”
“不喝。”晓光眼睛瞪了起来,一副我就不顺着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说完还使劲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
屋子里接连响起几个人的咳嗽声。
“你放心,我妹妹也不是跟谁喝酒都会出事的,你还不够资格让她主动对你怎么样……”闫沉一边跟晓光说着,一边拿着那半瓶威士忌走到了我面前。
听了他这话,我绷着的心神反倒一下子放松了,我记得他说我不要脸的话,既然我在他眼里是那样的,那我就认了。
我弯起嘴角,伸手主动拿过了那半瓶酒,然后擦着闫沉的肩膀边走向了晓光坐的位置。
人到了他跟前,我挺胸收腹低头,瞧着坐在沙发上的晓光,眼睛眯起来对他说了声谢谢,说完举起酒瓶子就喝了起来。
其实我很多年都不怎么喝酒了,尤其是这种没勾兑的洋酒,现在烈酒进了空空的胃里实在是太刺激,我差点就不想喝了,可是一想到闫沉刚才的话,闭上眼睛就能继续下去了。
等我喝完放下酒瓶去看晓光时,才发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离我有了几步远的距离,像是生怕离我近了会沾染上什么坏东西似的。
我知道他一直挺瞧不起我的,也无所谓他怎么看我。
我抹了下嘴角,转头对闫沉问,“二哥,我谢过了,满意吗?”
闫沉没看我,他
的目光正盯着客厅一头的敞开式厨房,开口问晓光有什么吃的他饿了,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这屋子里也压根也没我这个人存在。
晓光这回倒是配合他,转身就去厨房,边走边说早就让人做好饭菜了,还招呼其他人过去边吃边喝,我听他叫了一圈人名字。
唯独没有我。
闫沉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感觉到他带过来一阵凉风,不知道是酒劲这么快就上来了还是因为别的,反正就开始头晕,特别难受。
等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厨房的大餐桌那边,我还站在原地没动,也不敢动,感觉头晕的一动就会立马倒下去。
我在心里开始琢磨,闫沉一定是在里面呆的太久变了心性,看他对我做过的这些事,哪件不是透着变态的劲儿,没头没尾的一次次要我跟他一起出现在过去朋友的面前,然后拐着弯提起过去那些破事。
不就是要报复我吗。
我突然就觉得鼻子一酸,觉得浑身发热,不想在这屋子里再多待一分钟了。我试着往门口走,那边吃喝的人也没人搭理我,我晃悠着到了门口,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感觉能站稳了。
我心里难受不舒服,忍了半天才能开口说话,我朝餐桌那边看,头晕成这样可还是一眼就找到了闫沉的身影。
他背对着我坐在那儿,左手举着筷子,正在夹菜。
我本意是想跟闫沉说一声再走,可看到他现在这样,我一个字也
说不出来,盯着他看了几秒后,开门就出去了。
没人拦我,也没人追出来。
我摸索着下楼走出去,外面已经黑透了,秋天的夜风一吹,我反倒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可胃里难受的劲儿越来越大,我站在路边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去找个吃饭的地方把肚子填饱了。
我依稀记着这附近原来有家小店,卖好喝的粥和肉包子,过去我经常去吃,也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了。
凭着记忆我走了好半天在附近找,结果并没看见那家店,倒是稀里糊涂就走到了一排酒吧的地方,酒吧门口站着几个打扮杀马特的年轻人,看见我过来马上用眼神把我滤了一遍。
我看得出这些不像什么好人,转身就要走,可是四五个年轻男人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还直接就上了手,过来就把我往怀里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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