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过去吗?每次想到,我都会觉得很痛。”说着小宋姐轻声道:“当初春燕,她是可以不被送走的。”
“送走了也好。”素巧的话让小宋姐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小宋姐才回神:“是啊,送走了也好,不然,说不定活不下来。”
不管吴氏受了谁的挑唆,吴氏动了杀人的念头是真的,而她也这样做了,如果春燕不被远远地嫁出去,宋珍也活不下来。也是因为宋珍是个女儿,吴氏才允许往这边送银子,若宋珍是个儿子,小宋姐不敢再往下想,若是个儿子,只怕也活不过周岁。
“那样争斗,煞费苦心,现在换来什么?”素巧看向远方,不管是十一老爷的父亲那从三十几年前就布局,想要让宋安没有儿子,还是吴氏被人挑唆,对宋安庶出的儿子下手,到头来,不过是吴氏死了,死的时候也没有亲生的孩子长成,不过是十一老爷家破人亡,于玉兰带走了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以后不会再姓宋,也不会回到京城,他们会更名换姓,会在外地结婚生子,十一老爷的姓名不会被他的孩子们提起,而十一老爷,也不会出现在宋家的族谱之上。
诸般算计,不过都落了一场空,那些死去的人,何等冤枉。
“我该去吃斋念佛,为我过去所做的事忏悔。”小宋姐声音颤抖地说,素巧拍了拍她的肩:“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心要安定。吃斋念
佛,拿出大笔的银钱布施,我想你们小姐也曾做过吧?”
“小姐是个大方的施主,冬日送棉衣,夏日施粥,谁都要夸她一句好。”小宋姐说完这句觉得面上有愧色,就是这样一个人,把人命都不当人命,却要被人夸赞。
“所以你瞧,做这些不过是让外人称赞,显得心安理得罢了。人最要紧的,是自己要心安理得,而不是做些让外人觉得心安理得的事儿。”素巧的话听的小宋姐连连点头,接着小宋姐就叹气:“我这会儿明白了,为什么陈嬷嬷说,可惜,可惜,夫人您进府太晚了。”
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定局,而宋安,新婚夜就被药死了。素巧听着小宋姐这句话,缓缓摇头:“对我来说,这是好事。”
不愿意被拘在那个四方院子中,听着言不由衷的话,和人虚与委蛇。
“我想要的,是自由自在。”最少现在没有公公婆婆也没有这样那样的规矩。素巧推开窗,感受到外面的风吹来,这就是素巧给自己安排的下半生的生活,平静悠然,人所求的,不过如此。
那些荣华富贵,让那些喜欢争的人去争吧,素巧不喜欢,素巧要离开。
“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了,就给我舅舅写个信,让舅舅过来住上些日子。”素巧的语气中都透着快活。
“您舅舅,不是在……”京城二字没有说完,小宋姐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素巧又笑了:“是我
亲舅舅,我外祖姓万,是府衙里的衙役,我舅舅呢,也接了这个活。”
小宋姐啊了一声,衙役是贱籍,但邝大人既然已经做了官,把万家从贱籍脱了籍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万家现在还在做衙役。
“我爹爹他,恨不得不认这个岳父呢。”离开京城,素巧对邝大人的怨恨也少了不少,他有他的身不由己,而自己呢,有自己想要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如此。
“邝娘子,晚饭预备好了。”吴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素巧直起身:“我们在这里面说话,倒没想到,晚饭这样快就好了。”
小宋姐急忙掀起门帘,素巧走出屋子,晚饭就摆在了堂屋里面,小吴嫂子正在那布设碗筷,吴嬷嬷对素巧笑着道:“这会儿也就将就用饭。”
摆在上面的菜大多都是路菜热了热,只有一样新鲜菜,素巧瞧着就笑了:“这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啊,也不用那么多的规矩,也不用站着伺候。”
“这可使不得,礼不可废。”吴嬷嬷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身后已经传来宋珍的笑声:“到了这会儿,吴嬷嬷还是一口一个礼不可废,那我们以后啊,可不敢让吴嬷嬷您到跟前来。”
“姑娘您这说的什么话呢?”吴嬷嬷话中带着嗔怪,素巧已经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就拿起筷子自己夹了菜:“好吃,以后呢,小吴嫂子就负责厨房里的事儿,小宋姐呢,就做浆洗
上的活,那些洒扫的事儿呢,就交给春芽秋粟。”
“邝娘子,那我呢?”喜儿听到自己没有被提到,立即开口问。
“你啊,不会做活也不会做饭,那也只有把你撵出去了。”素巧的话刚说完,宋珍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喜儿的唇撅起:“您又笑话我,我啊,以后就紧紧地跟着您,遇到什么事儿都第一个上去,好不好?”
“好!”素巧说话时候,吴嬷嬷已经给素巧又添上了一碗饭:“那我呢,就负责瞧着她们几个偷懒不偷懒,我家老头子呢,就专门往外面采买。”
这一顿饭吃完,各人要做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夏云只是抿着唇在笑,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天,大家说说笑笑在一起吃饭,这样会被人骂做不守规矩的行为,怎么感觉挺好的。
大家都累了,这一夜睡得都很熟,夏云却一直无法入睡,悄悄地坐起身,听着身边宋珍的鼻息,夏云披上衣衫走到窗前,天热,这窗也是开着的,夏云看着外面的天空,此时已经是五月初二,天上只有那么一点点月牙。
夏云看着这点月牙,自己的姑姑当初就是这样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嫁给一个陌生人,被嫌弃生不出来儿子,那段时日,她在想什么,可曾有过恐慌?
毕竟姑姑和自己一样,都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所学的也是府里教的,当所学的不能应付外面这一切的时候,她
是不是,非常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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