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见到邱管家这样,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在邱管家又把酒端到面前的时候,邱大的声音都在颤抖:“叔叔,您告诉我,这酒里,是不是有别的东西?”
邱管家的手很稳,稳稳地把酒杯放在他们面前,杯中的酒没有一点溢出。王公子也看向邱管家,神色变得害怕,难道说,自己的父亲,真得要放弃自己吗?自己还没有活够。
狱卒紧张地望着他们,甚至开始伸手去摸腰刀,甚至,连呼吸都变了。
邱管家已经笑了:“想什么呢,我是服侍老尚书的人,老尚书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今儿,老尚书吩咐我来送酒菜,那我就来送酒菜,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是吗?王公子看看邱大,邱大却不相信,他拼命摇头:“我也替他们做过不少事儿,我晓得,要想保住体面,那只有在牢里,悄悄地杀人。”
说到杀人这两个字,邱大的声音都变了。邱大的手上并不是没有沾过血,但那时候的邱大认为自己是奉命行事,那些人都是蝼蚁,而现在,邱大才晓得,自己才是蝼蚁,真正的蝼蚁。生死只是在一念之间。
“邱大叔。”狱卒已经在那唤邱管家,邱管家的手微微地摆了摆,就对王公子道:“公子,您信吗?”
“我,我爹他……”王公子迟疑了,原本他想说的是,自己不信,不信王尚书会要了自己的命,但现在,在这牢里,已经待了那么长时间,到底是真得还是假的,还能不能出去,王公子是真得不清楚。
“公子,老尚书一向疼爱您。”邱管家又说了一句,邱大突然伸手去拿酒杯:“死了就死了,若这会儿死了,我的妻儿,只怕还有一条活路。”
王公子听到这话,也浑身颤抖起来:“我不想死,不想死。”
邱管家已经轻声道:“喝吧,公子。”
“好雅兴啊!”外面突然传来这样一声,接着灯笼亮处,张青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看到张青,邱管家晓得今儿想要做的事儿做不成了,但邱管家是见过风浪的人,只是对张青行礼:“见过四府。”
狱卒已经趴在地上磕头:“四府。”
“起来吧,我晓得你们心中在想什么。”张青说着就走进牢里,王公子还坐在那不动,看着王公子,张青笑得和煦:“看来,你在牢里也没有吃什么苦。”
“张四府,我也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总是紧紧地抓住我不放?”王公子的话让张青笑了:“本官为朝廷命官,既为官一任,自然也要为朝廷尽心。王公子,你我并没有私怨,但你杀人放火,触犯国法,自然是要偿命的。”
“他们不过是……”王公子的话没说完,张青又淡淡地笑了:“他们不过是蝼蚁,王公子心中可是这样想的?”
王公子闭嘴不说,张青笑容平静:“他们是黎庶,纳税缴粮,怎么在公子口中,就成了一文不值的?”
“他们本就是……”王公子还想嚷,张青走到他面前:“杀人偿命,他们是良民。”杀害良民,当然是要抵命的,王公子愤怒极了:“这会儿,你们也不过是官官相卫,如果不是我找人掳走……”
“王公子,你的罪名不止这一款,你可以慢慢地说。”张青说完就对狱卒道:“这几天看好了他,入口的饮食,你们都要先尝过,再让他吃。”这是不让王家再有下手的机会,邱管家的神色变得煞白。
张青已经对邱管家道:“我晓得你也是奉命行事,出去吧。”
邱管家已经收拾好了那些酒菜,对张青道:“老尚书的体面没有了。”
“也不过是自作孽。”说到自作孽三个字,邱管家的神色变得更难看了,但邱管家只是站起身离开。
“不!”王公子高喊一声,还对邱管家道:“我娘呢,为什么这几天,我娘没有来看我。”
“杜姨娘前些日子病了,没了。”张青平静地说着,王公子看向张青:“病了,没了,我娘没了。”
张青点头,王公子一脸不相信,对邱管家道:“他说的是假的,是不是?”
“公子,请您节哀。”邱管家只能说出这么一句,王公子的双手颤抖,自己的娘没了,那自己,是真得没有了指望。
“娘!”王公子高声喊出一声,却哭不出来。张青淡淡地道:“过不了一些时候,你们就能团聚了。”
在地下团聚,而不是在别的地方,王公子这才抓住栏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但是没人回答他,邱管家收拾好了酒菜,邱大被狱卒带走,牢门重新被关上,王公子的恐惧无法说出口,他只能看着周围越来越黑,越来越暗。
没有出路,什么出路都没有。王公子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哭声传进张青的耳中,张青神色没有变,王公子此时的哭,不过是因为面对死亡,不过是因为没有了指望,他在杀死别人,授意他人掳走周乐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那时候,他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可以不会得到任何惩罚,却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他会被人抓住。
次日上堂,王公子已经没有了一点神采,知府也没有像上一次开堂一样各种掩饰,而是飞快地断案,王公子杀死了杜氏,又指使他人掳走周乐,还放火烧了自家屋子,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当堂判了一个死字,呈送刑部。
邱大助纣为虐,在杀死杜氏时候亲自动手,还拐骗良家女子,也是该死的,至于邱大的妻子,被判了官卖,其余人等,也各有各的罪名。
知府判得很快,文书很快就把这些刑罚给写出来,知府看完,吩咐送到王公子等人面前。王公子看着上面的死字,突然高声喊道:“我不服,我不服。”
知府自然晓得王公子没有心甘情愿去死的,于是知府拍了惊堂木,吩咐衙役把王公子按下来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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