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树上的蝉发出响亮的鸣叫声,像是知道属于它们的季节即将过去,叫声格外卖力。
连续不断尖锐的蝉鸣声和树下沉默的两个人形成鲜明对比。
董嘉林说了这么多,姜茹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董嘉林不会放弃。
“姜姑娘,求你不要再躲着我了。这段时间我备受煎熬,一心只想找到你。书肆有了新话本,不知道你看了没有?是专门写的我们的故事,我还请戏班将话本拍成了戏,就是希望你无论在何处都能看到。”
姜茹终于动容地转过脸来,说话声音微微颤抖。
“既然你知道我是锦田侯府的人,那你对我的身世应该也了解了吧?”
董嘉林点头,“我从定国公世子处打听到一些。”
“我一出生便克死生母,是个不祥之人。从小被送出府,孤零零在别院长大,身边只有宋妈妈和青荷。”说这些时,姜茹眼底有抹不开的哀伤。
她抬眼看着董嘉林,“我没有朋友,认识你之后,你送我话本,请我喝茶听书,那段时日我真的很开心。我原以为在接受他们给我安排的亲事前,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开开心心度过。后来……”
姜茹顿了顿,“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始料未及,你说得对,如果你只是个做生意的人,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不是我对你有偏见,听他们说,我生母也是商户之女。即便我让他们避之不及,可我也是锦田侯之女,就算是为着他们的脸面,他们也不会允许。”
听到这里,董嘉林说道:“姜姑娘,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出身感到庆幸,幸好我不只是个普通商人。”
姜茹摇头,“这样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董嘉林急了,“若是因为我做生意,我可以不做;若是嫌我不是官身,我可以从头开始读书,参加科举……”
“都不是,”姜茹红着眼睛道,“是你的出身太不普通了。”
“我不太懂你这话的意思。”
“你家里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父亲是圣上倚重的朝中大臣,哥哥是状元。有这样的父兄,你完全可以娶一位在家人关心爱护下长大的嫡女,而不是我这样的……”
“你怎么了?我就喜欢你!”董嘉林再次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什么嫡女庶女的,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姜茹。”
“董公子,婚事不是我们自己能做主的,就算你不在乎,可你的父母呢?”
“只要是我认定的人,他们那边我会去说服,这一点你无需担心。”
姜茹咬了咬嘴唇,“我是个不祥之人,配不上你……”
董嘉林闻言痛心不已,上前握着她的肩膀,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姜茹,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别人如何说是他们的事,你不能把你生母的死全都怪在自己身上。我相信这也绝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来到这个世间,倘若知道你因为此事受了这么多苦,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还有我,我不信这些鬼话。我日后要给你幸福快乐的生活,让那些说你的人看看,你不是什么不祥之人。”
姜茹鼻子一酸,眼里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你,你别哭呀,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董嘉林慌了神,抬手想去给她擦眼泪,又犹豫着不敢去碰触她的脸颊。
姜茹自己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多谢你跟我说这些。”
“那我……”
“出来得挺久了,我嫂嫂该着急了,我要回去了。”
姜茹不等董嘉林说完便从他身旁走过去。
董嘉林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应该给她一点时间,他会等。
姜茹出来后看到等在那里的露月,连忙整理了一下,脚步也放慢。
露月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奴婢带姑娘回去。”
“让姐姐久等了。”
“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到了这一刻姜茹已经明白了,府里好几个姐妹,大哥偏偏带她来定国公府,又在这里遇见董公子。还有面前的这个人,董公子跟过来她不可能不知道,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一切绝非巧合,是谁安排的也很明显。
姜茹回去的时候,锦田侯世子夫人果然着急了,拉着她的手问道:“六妹妹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怕你迷路了,正打算去寻你呢。”
“路过湖边,一时间被那边的景色吸引,就多待了会儿。让嫂嫂担心了。”
“没事就好,”锦田侯世子夫人拉着她坐下,“下一个曲目马上开始了,快坐。”
戏开唱时董嘉林才回来,在远处只听声音他便知道,台上演的正是那出《两情误》。
董嘉林坐下后,徐意婉小声责怪道:“我们这是来别人家做客,不要随便乱走。”
“放心吧母亲,我知晓得分寸,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的。”董嘉林一如往常笑嘻嘻道。
董嘉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懂的眼神看向董嘉林,想知道他这一趟顺不顺利。
董嘉林会意,对她眨了眨眼紧接着又轻轻摇了摇头。
这番哑谜董嘉芙看不懂了,不过这会儿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便扭过头去看台上的戏。
一出戏从刚开始的轻松欢快,到最后的沉重虐心,让看台下的人心被揪着。
结束后,许多人不能平静。
一位年轻夫人眼眶微红,意欲未尽道:“欸,这怎么就结束了?还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把走到一起呢。”
由于话本是根据董嘉林和姜茹两个人之间的故事改编的,董嘉芙在故事结尾留了一个开放式结局,因为结果如何,需要由他们来定。
有人接话道:“是啊,要是两个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就太可惜了。”
连老夫人都忍不住问大夫人,“这出戏怎么以前没看过?”
大夫人笑着回答:“这是春喜班新出的戏,听说很受欢迎,我就点了一出,没想到还真不错。”
老夫人点头,又转头去看秦芳穗,却见她正低头用帕子擦着眼睛。
“穗儿这是哭了?你也觉得好看?”
秦芳穗抬起头,眼中还带有湿意,“这出戏的确好看,里面两个人那种纯真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不用羡慕,用不了多久你也会有的。”
“老夫人——”秦芳穗有些不好意思。
周围的议论姜茹都听不见,她愣愣地望着亭中戏台,脑海中全是跟董嘉林在一起时的画面。原来他说得是真的,这出戏就是为了演给她看的。
“六妹妹,六妹妹……”
锦田侯世子夫人的声音让姜茹回过神来。
“怎么了嫂嫂?”
“你没事吧?”锦田侯世子夫人指着她的脸。
姜茹不明所以抬手一抹,手上都是冰凉的泪水。
她连忙擦了擦,“我没事嫂嫂,就是看得太入迷了。”
锦田侯世子夫人放下心来,刚才被她那种悲痛的模样吓坏了。
“没事就好,戏是挺好看的,但你也别当真,戏就是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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