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长身而起,扭了扭脖子,‘沾’在身上的飞鸟飞入了空中,很快消失在了原地,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甩甩头发,顺滑的就像是刚刚洗了一样。
“还是有礼貌的,没有在我身上制造垃圾。”
抻着懒腰,走到两人面前,宛如刚刚睡醒一样,“我入定多长时间了?”
“大哥哥,你都在那盘坐了一年了,你身体没事吧?”
曹安笑了笑,“你觉得孩子在自己母亲的肚子里安安静静待上一年身体会不会有事?”
“我听别说都是十月怀胎,这都将近一年了,就是因为怀胎十月,孩子才能得好好的,全须全尾,那肯定是不会有事了,而且还有好处。”李兜儿勉强用他不太健全的知识理解了其中的道理,等待着曹安的答案。
“对,所以,等你修为境界达到以后,你的入定,其实就跟在天地母亲的胚胎中时一样的,非但不会对你身上有伤,反而能令你收获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这一此,曹安入定一年,没有踏入内景,就是单纯的入定了一年。这可以说是他这几年以来,修行过程中实质收获最小的一年,境界没有提升,实力没有暴涨,但无形的提升是绝对难以想象的,先前的时候,因为在云上之境的机缘。
以至于曹安自身神魂稳固,凝实成形,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他的实力根本达不到将神魂凝实成形的境界,与其说那是神魂凝实成形,倒不如说是当时身体的一种临时处置方案,将澎湃的魂力直接形成固体形态给他存了起来。
存着,但是动用不了,能够动用的还是只有自己之前的力量,能比之前的神魂强度强大一些,却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大,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限制,那就是曹安想要达到第七景,就必须出阴神,可凝实成形的神魂,堵住了出阴神的通道。
他根本出不了真正的阴神,只能像之前一样,以自身可以利用的神魂渗出体外,勉强操控肉身而已,这是曹安在闭关之后才发觉的,这个发现,让他悚然一惊,才明白自己的修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用了将近一年时间,以三花神决的强横,彻底将凝实成形的神魂化为己用。
眼下,以他的神魂强度,出阴神就只是一念之间而已,不过他很清楚,现在还不行,肉身强度没有跟上去,别人修行都是以肉身这种最容易获取进度的方式,来反哺神魂,到了曹安这里,得反过来了,以强绝的阴神反哺肉身。
一念之下,精神力覆压方圆四十里,一草一木、上至云卷云舒,下至蛇虫窃语,都逃不出他的感知,这种感觉,陆地神仙怕也不外如是,宛如掌控一方的神明。
李兜儿似懂非懂,他不太喜欢打坐,相比起来,练拳他觉得更有意义,感受着力量在自己拳头和身体里游走,掌控那种力量的流转,增强,这才是他喜欢做得事情。
曹安目光中在沈重身上扫了一圈,“看来你这一年以来进步也很大嘛。”
“曹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点进步,跟你们比起来当真不够看,我已经很努力在追赶了,可每次总感觉自己拖了后腿。”沈重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只觉得心头也送了一口气,压力消失了不少。
“不用妄自菲薄,修行不是与他人做比较,而是与自己作比较,你的心态已经很好了,保持好自己的赤子之心,在修行之中,我无需对你多说些什么,不像常青,他是聪明人,又有悠久的时间积淀,这种人思维一旦陷入死胡同,会变得很糟糕。”
沈重挠了挠脑袋,“虽然曹哥你是在夸奖我,但我总感觉你好像再说我笨。”
“去去去,一边去。我们差不多也该离开了,没想到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年,我自己都没想到会用了那么长时间,走吧,收拾东西,叫上常青,我们该离开了。”曹安说着,取出了黄皮葫芦,将石洞内的物件收拾完,带着两人向下走去。
这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扛着三大块山石的常青正步履坚定的朝着半山腰这边走来,身上没有任何的污秽,但却顶着满嘴的胡须,看起来像是个野人一样,一身衣服也因为与山石为伍,磨损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方就剩下些破布条子。
他嘴角挂着笑意,步伐轻快,见到曹安三人像是不认识一般,正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曹安喊了一声:“常青!”
常青的步伐一停,整个人微微有些动容,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像是醒过来了一样,“公子??”
“醒过来了?”
常青放下大石,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一直醒着的,只是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所以没太注意到,公子,你醒过来了?”
曹安点点头,“搭了多少了?”
“不知道,没去记,也记不得了。”
曹安指了指这漫山遍野的石塔,“你且看看。”
常青回过头,看向两面山坡,当真是漫山遍野的石塔,微微愣神了片刻,“这些都是我搭建的吗?”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们帮你搭建的吗?”
“这怕是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千之数了……”说完这句话,常青身子微微一颤,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曹安那日的话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再次回响在自己的脑海中,千数的石塔,乃至于万数的石塔,其实与那武道修行有何尝不是一样?
心里一直想着尽快完成‘任务’,沉浸在一个境界,一个目标上,只想着尽快达到,往往结果不尽人意,根基不牢,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这些修行之基毁于一旦。
自己又是如何完成眼下的壮举的?好像压根就没有去理会过什么目标,甚至连目标都忘记了,只是近乎苛刻的做好每一件事情,打磨好每一块山石,挑选好每一块山石,然后将其垒砌起来,不急不躁,无心外之事,无心外之物。
等回头的时候,再看,石塔早已经林立在两侧山坡的漫山遍野,这又何止是千数呢?若真是带着任务,奔着目标而去,必然每天都活在焦虑和紧张之中,这其中的乐趣又如何去体会到,又如何能怡然自得。
而且,自己也定然打造不出这漫山遍野的‘成就’,怕是早在满下一千之数的时候,就已经停下来了,修行是自己的修行,与旁人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些人走得快,但唯有自己知道自己的路,他人走得快,干自己何事?
自己只需要知道,搭建的石塔会不会在山风暴雨来临之际,被吹垮,被毁于一旦就行。
一时间,千头万绪萦绕在心间,千般感悟如井喷一样涌出心灵,那些之前抓之不住的灵感,此刻就像是一个两个的化为实质,如石塔一样垒砌在心间,不需要再去感悟,道理就这么个道理,简单明了,任何的思绪和感悟,都是由此而铺开的。
一如曹安之前的那句话,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铺开、拓展、延伸,然后又与一些之前看起来毫无联系的道理在某个解读之中实现交汇,实现融合,化简为繁,再化繁为简。
常青双目流下两行热泪,喜极而泣,几近手舞足蹈。
“多谢公子教诲,常青悟了。”
“悟了什么?”
“说,说不上来!”
“这就对了,还需要时间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等等你,你消化消化你所感悟的内容。”曹安心下大为满意,这是双喜临门的局面,破除了心中障碍的常青,在未来的很长一段路中,都将不会有任何的阻塞和困扰。
他的实力也将会得到长足的进步,这一趟,两个人的收获几乎都没有多大,但无形的收获,却又不是一两个境界的提升,一点杀力的提升可以比拟的。
常青缓过来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换上了一身藏青色袍子,抹去了自己嘴边的胡须,抄起一根干燥的山花枝丫,束住自己的长发。
“不用了,道理很简单,无需去感悟,懂了就是懂了。”
“那好,走吧,我们进入天牛州!”
常青有一句话一直都是对的,懂了就是懂了,悟了就是悟了,说再多就是白扯,真正的大悟是话在嘴边,千言万语就堵在那,但就是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将其表述出来,人类文字的贫瘠在这一刻体会的淋漓尽致。
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玉简,那么多的真义传承,单纯的文字规整,只能告诉你该如何做,却无法将其中之妙通过语言告诉你,后辈学习者多数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幻想和字面的理解,甚至于延伸意上的理解,去揣测,偏差就此出现。
四人行走在山坡上,越过山坡,依旧是漫山的林木。常青心态极好,“公子所述之理,似乎与佛道之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是也不是,对心的要求上,可以说是,但具体延伸而出的道理和成就却又千差万别,自古以来,儒释道三家,很多听起来玄之又玄的内容,无非都是一种对心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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