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如同惊雷落下一般始料未及,耳边早已听不见殿外雨势几许深浅,只余阵阵寒意自身后开始蔓延。
萧如晔眼尾轻颤,缓缓望向上位,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五年前……宣远将军独守孤城,死于万箭穿心,是你……布的局?”
盛帝抬眸看了一眼殿外风雨,眸光带着几分沧桑无奈,指尖点着桌面,缓缓开口。
“不过是一场以死棋试忠骨的戏码,他倒是舍得下他那条命。”
他的话音刚落,萧如晔便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身形止不住的往后踉跄了几步,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眼中盈满荒唐与难以置信。
“……那场战祸是你在逼他反,他没有选择,死即忠,定安侯府尚存,不死即反,定安侯府覆灭,他最后选择身死,来为侯府挣来一条生路。”
寥寥数语,道尽了他人一生的悲戚。
眼前好似漫过边关的战火,有断剑,折戟,还有将军挣扎的残影……
昔日威名远扬的少年将军,战功赫赫,威震四海,竟是赴死于一场自己人的阴谋算计。
怨吗?
血染沙场数十载,化不开帝王的猜疑,剖心悬胆以示忠,换来魂断帝王局。
他一下跌坐在地,双目垂泪,不断用力喘息。
他明知君心似刃,可还是义无反顾入局,以死为侯府满门换来喘息。
那局死棋,他在落子,而他在求存啊!
闻言,盛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案,抬眸看着窗外,眼中盈满如晦风雨,好似在思索怎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略带惋惜的声音才缓缓落在殿中。
“叶政陵啊,浮舟沧海,立马昆山,少年的傲气好似能冲破九霄,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因为他就是传奇,他就是真正的兵主临世。
十四岁与北幽一战,挽弓射下北幽天子,一战便让他四海闻名,少年意气张扬又热烈,惹的无数人青睐追逐。
而这不是他最让人信服的一点,而是他不仅能横刀百战,他还有情有义,遇不平便拔剑,遇孤弱便撑伞,立志要平天下不平之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后又缓缓开口,眸光晦暗幽深。
“人这一生,有勇便会短谋,有权便会失义,很少有像他那样的,不仅担起了一个‘勇’字,还担起了一个‘义’字。
热烈,张扬,恣意,耀眼,侠气,又战力无双,谁人不愿追逐那样的人?
后来果真如此,宣远将军的名字响彻四海,人人赞扬他的仁义之师,定安侯府也因他被带上了另一个高度,让所有人包括天子都难以触及的高度。”
窗外风雨打残叶,殿中烛泪叹英豪。
几缕暗香被冷风吹偏,歪歪斜斜的向着远处飘去,搅动着殿中陡然到来的静谧。
萧如晔指尖微动,抬头望着上位,喃喃开口。
“功高盖主,所以……他就该死?”
闻言,盛帝垂眸看他一眼,眸光冷寂。
“他那样的人,转移了天子的民望,自古以来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反,要么死。
更何况定安侯府早就被皇室忌惮,岂容他们一直独大下去,定安侯府与他,朕都不能留,而首先必除的,便是他。
可他太机警了,朕刚要对他出手,他便有所察觉,立刻激流勇退,朕未能夺了他的命,却夺了他的兵权。”
萧如晔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只知宣远将军曾在风头正盛的时候主动交了兵权,却不知这背后原来如此刀锋汹涌。
多年以来,王朝一直风平浪静,原来每一片平静的湖下,都藏着万千心机。
“你是如何夺了他的兵权?”
“你可听过怀远军的传闻?”
萧如晔指尖一缩,长睫轻颤,喃喃开口。
“传闻,宣远将军养了一支私兵,亡于长广之役,他们就叫怀远军。”
盛帝大笑一声,威严冷厉的眼眸轻挑,缓缓启唇。
“怀远军,不过是朕让人传出来的幌子,目的便是想借此将他拉下马,让所有人都认为,宣远将军豢养私兵,私立军号,穷兵黩武,疑似想反。
他若背下了这反贼的名声,朕要杀他,亡尽侯府,不过易如反掌。”
说到这里,盛帝顿时冷笑一声,抬手拍在桌案上,音色桀然。
“可他,竟在刚起风声之时,迅速交出了所有兵权,不给自己留一兵一卒,此等做法,顿时让许多人息了声,反贼的名头终究未能落在他的头上,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盛帝目光幽暗,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牌,厉声开口。
“原本那怀远军不过是个虚声,是朕用来杀叶政陵的幌子,可朕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真的。
他上交的兵马之中有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勇猛非凡,百战不殆,对叶政陵忠心耿耿,并不完全忠于皇室。
猛虎若不能被驯服,终会养虎为患,他们不能完全为朕所用,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长广一役,朕将他们交到其他将领手中,让他们去冲锋陷阵,让身后城门大关,想让他们彻底淹没在那场战火中。”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惊雷猛然劈开天际,映白了万重宫门。
萧如晔瞳孔一缩,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忍不住的大喊。
“那是你的子民!他们为你冲锋陷阵,你却在朝堂做那杀人的鬼,就因一时的猜忌,便要断送十万条性命,人命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是草芥吗!”
他怎么能装的那么像,数十载看不清他的面目,人人敬以明君之名!
他人步步黄泉,他借此步步高升,只手遮天夺下万载功名。
太讽刺了!简直太讽刺!
盛帝冷眼看着他的崩溃,好似在看一条搁浅在岸的鱼,音色寒凉。
“为君者,怀慈悲心肠,行霹雳手段,心慈手软之人,掌不了大权,带不来盛世。”
随后他又拿起桌案上的茶盏浅呷一口,眸光幽寂,缓声开口。
“你真以为,叶政陵就那点手段,能放任朕杀他的人?”
萧如晔桃花眼一颤,艰难的抬头看着他,指尖紧紧攥着袖摆。
“那十万人,被他救走了?”
盛帝指尖摩擦着茶盏外壁,音色寂然。
“不知,但长广一役,战况太过蹊跷,全城守军无一生还,真的就没有一个人从那场战役中活下来,就连朕派去的探子都销声匿迹了,死的太过干净,反而让朕觉得是想掩盖什么。”
“你是觉得宣远将军在借死掩盖那十万人生,那十万大军没死,反而就此成了真正的怀远军。”
“不错,若真是那样,足够让朕惊惶一场,因此,朕特意放出怀远军还活着的消息,让天下人去找。
朕倒要看看,那些想将其收编号令的人能不能替朕将人找出来,那怀远军到底存不存在。”
“那现在可有他们的消息?”
“并无,可朕就觉得,他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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