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月冻,晓陇云飞,一夜刚过,西域少主将迎王妃共赴黄泉的消息便传遍满城。
顿时满座皆惊,议论四起。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哪个会将红白之事一起操办,直接让那女子殉葬得了。”
“就是,还这么麻烦作甚,直接让人殉葬不就完了。”
“哎,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听闻那女子长的倾国倾城,少主生前喜爱的紧,这不托梦给君主,想给她一个王妃的名分,君主这才想成人之美的。”
“你又知道了?”
……
王宫之中,一群侍女捧着无数珍宝站在殿中,叶昭榆悠悠踱着步,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珠宝上逡巡。
看着比她拳头还大的夜明珠,整整齐齐的摆了六盘,更不论其它金银玉器,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些都是给我的?”
“君主赏赐,作为您的陪嫁之物。”
叶昭榆:“……”那不就是葬品吗?
夜明珠顿时不香了。
领头的侍女看了一眼窗外,随后转头对着叶昭榆俯身一礼,微微笑着开口,“姑娘,时辰已到,该沐浴焚香了。”
西域女子成亲,须沐浴焚香三日,随后行涅礼。
涅,刺字涂墨也,也就是在女子身上进行雕青,刺上独属于夫君的图腾。
类似于在别人身上打上自己的标记,无声的向众人宣告,这是我的所有物。
涅礼是西域所特有的一种仪式,霸道且蛮横,倒是符合他们骨子里的掠夺与占有欲。
这做戏还要做全套的,还真是严谨。
不过也是,这王宫可有不少的眼睛盯着,要是一不小心露馅了,那她们可玩完了。
叶昭榆被侍女引到汤池,四周挂满血色薄纱,风一吹,纱幔飘扬,朦胧而幽婉。
她轻轻抬手,侍女立刻上前为她解衣,衣裙褪去,露出婉约窃窈的身段,她抬脚慢慢走入飘花池里。
叶昭榆闭着眼睛享受着泡温泉的体验,三千青丝散在水中,仿若海藻,飘幽而柔顺。
暗香疏影,热气袅袅,她的脸上渐渐染上绯红,像是沾酒必醉的稚子,又像是透着露珠的玫瑰,诱人采拮。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可这女子不仅悦目,还是绝色。
侍女叹息一声,可惜了,这般好的容貌,不久后便要香消玉殒了。
叶昭榆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整个人昏昏欲睡起来,被侍女簇拥着进行了各项活动后,才披着一件外袍趴在软榻上,进行最后一项活动。
“姑娘可想好了,当真刺在左肩?”侍女端着刺具和墨蓝色的药水站在榻前,垂眸看着她莹莹如玉的肩头,低声询问。
涅礼是成亲中重要的一环,当慎重抉择,一旦刺上图腾,想要去除,除了剜去血肉,别无他法。
叶昭榆将眼睛眯起一条缝来,头一点一点的,整个就是一幅小鸡啄米图。
她含糊开口,“唔,就刺在左肩,右肩已经有纹路了。”
“……其实除了肩,还有其它地方可选。”
叶昭榆又眯了眯眼睛,纹个纹身而已,纹哪不是纹。
不过,阿娘好像不让她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身上,要是回去被她看见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她眼睛转了转,纹在哪里不容易人被发现呢?
突然灵机一动,她扬声开口,“给我纹在脚底板上!”
要是她不脱鞋,她看谁能发现,她真是个小机灵。
侍女:“……”要不再换一个?
她正准备开口,后颈一疼,眼前一黑,顿时向着一边倒去。
摩那娄诘一身暗纹玄衣,气势冷冽,操纵着金丝将人挪到一边,琉璃色的眼眸落在软榻上,缓步朝着软榻走去。
叶昭榆觉得自己想的法子可行,顿时将自己的脚翘起来,开心地提出自己的诉求,“两个脚底板都要纹,左青龙,右白虎。”
摩那娄诘:“……”
“满足你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足下皮深,相比其它地方需要向下多刺数寸,若是郡主不怕疼,倒是可以一试。”
叶昭榆一下从软榻上爬起来,转头看向他,语气讶然,“你怎么来了?”
摩那娄诘看着衣衫不整的小丫头,薄纱覆身,肩头半露,长腿稍显,一副欲拒还羞之姿。
由于动作过大,胸前的衣衫滑落,露出一抹雪白,像是世间罕见的羊脂玉,引得人想握在手中好好把玩。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随后收回目光,赞赏道:“郡主的身姿极妙。”
少女的曼妙与灵韵十足,十分养眼。
叶昭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脸刷的一下红了,抬起手边的枕头砸过去,“流氓!”
摩那娄诘轻而易举的将枕头接在怀里,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郡主呈现的美与四时之景一样,皆为养眼,一时忘情,冒犯了。”
他眼中未有绮色,只当是看了一场风雪,当真无半分风月。
叶昭榆裹着毯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人怎能与死物作比,你我有羞耻之心,它们可没有。”
摩那娄诘挑眉,他曾在壁画上见过许多赤裸的众神,皆无所披,也见过当众交叠的众生,展示最原始的欲望,那是众生百相,不必羞耻。
西域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他见过许多裸身起舞的女子,抱以欣赏的目的观赏,无法挑动他半分情绪。
在中原,这般该觉得羞耻?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气鼓鼓的小丫头,轻启薄唇,“怎样才能补偿刚才对郡主的冒犯?”
“以后见到女子衣衫不整,要自觉移目。”
“可。”
叶昭榆这下满意了,躺回榻上,悠悠开口,“少主还没回答我,怎么过来了?”
“只是逢场作戏,郡主可以不受这涅礼。”
雕青刺上便不会掉,其他人见了图腾便知道她是谁的人,得以同等礼仪尊之。
小丫头不知这其中的厉害,懵懂刺了,将来可是要后悔的。
“要是不刺,被发现了怎么办?我觉得小命要紧,其它都是身外之物。”
大婚之日会有专人把关,风险太大,不能出丝毫岔子。
孤舟已过万重山,他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拖累?
摩那娄诘垂眸看着她,眼梢轻挑,沉声开口,“不后悔?”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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