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雪漫卷,雪积了一层又一层,将整个世界渲染成一片白系。
室内暖意融融,耳边承诺像是一把软钩子,一下一下的勾在她的心上。
叶昭榆按了按指尖,杏眼中翻腾着热浪,好似樊笼的一角,被人开了一个口子。
她抬头望着坐在上位的人,满眼疑惑,“为什么?”
世人皆道,女子不得出入朝堂,她嗤之以鼻,也没有非要站在人前。
她不入朝堂,照样可以搅动风云。
可也不过是阴暗中的手,与见不得光的老鼠多了一层正义的光辉。
现在,当今天子亲自为她开了一扇门,让世人看着她跨过禁制,积累功绩,加官进爵。
这一切,来的都不真切,带着心惊,连她自己都不知作何反应。
盛帝看着一脸茫然的人,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叹一声。
“想那么多作甚,出了事舅舅替你兜底,你的能力不逊于儿郎,朕就想看看,凭你的本事,能走到什么位置。”
窗外厚雪压枝,枝丫不堪重负,某一刻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
叶昭榆回过神来,拿起手边已经凉了的茶猛灌一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头划过食道,瞬间浇灭了不切实际的心火。
话语太蛊惑,差点让她迷失在了诱人的承诺中,等回过神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逢人便夸耀玫瑰,枯萎时该怎么收场?
捧的太高的人,到时候摔下来也最惨。
躲在暗处没什么不好,至少安全。
蠢蠢欲动的心瞬间被一杯凉茶浇灭,又缓缓退回了暗处,继续波澜不惊。
她抿着唇起身,敛着衣袖,抬手朝着上位一拜。
“阿榆愚钝,怕是要辜负舅舅的栽培了。”
盛帝一挑眉,不解的看向她,“此话怎讲?”
“舅舅让我掌管黎州,便已是莫大的恩赐,阿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说,没那个能耐便不接那个大活,不然做不好,可是要惹人耻笑的。”
叶昭榆杏眼眨了眨,一本正经道:“阿榆脸皮薄,经不起笑的。”
盛帝嘴角一抽,没见过比你脸皮更“薄”的人。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摆摆手,“也罢也罢,入朝为官也不是什么好事,怕是你这性子,能让御史台把这辈子弹劾的折子递完。”
叶昭榆:“……”不至于不至于。
“吱呀”一声,叶昭榆循声望去,隔着曲折画屏,只见宫殿门被推开,玄甲卫押着几人,携着风雪稳步走来。
琼花飞舞,天光明淡,萧瑶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坐在窗前,看着庭中碎雪如飞。
她鼓了鼓腮帮子,叹了一口气,一阵白雾瞬间飘散在风中。
无聊,好无聊啊!
一人穿着夹花小袄,穿过重重长廊,小跑着进殿,面上带着几分喜色。
“公主,郡主进宫了,此时正在甘泉宫与陛下谈话!”
萧瑶眼睛一亮,瞬间跳下椅子,鬓发两侧错落有致的红色毛球一甩,提着裙子便往外跑。
“好你个叶昭榆,回来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月牙,跟我去堵人!”
甘泉宫内,叶昭榆站在屏风后,看着跪在殿内瑟瑟发抖的人,听着舅舅的判决。
“这三人先前说是来自黎州,见过谢归杀敌的英勇,身法不似寻常路数,有疑,朕派玄甲卫去了一趟黎州,发现他们并不是黎州百姓,阿榆想怎么处理?”
叶昭榆面色从容,抬手拔掉发侧银簪,不急不缓的在指尖转了一圈,缓步往外走去,长裙拽地,音色肃然。
“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噗嗤”一声,银簪齐根没入胸口,滚烫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那人瞳孔刚缩了一瞬,便瞬间没了气息。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其余两人纷纷磕头求饶。
叶昭榆冷戾的目光扫向他们,手中拿着带血的银簪,面容沉静,裙裾飞扬,掠过倒下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去。
“别杀我!别杀我,别……”
叶昭榆神情漠然,淡声开口,“有胆子替人办事,没胆子承担后果,嗯?”
话音一落,身侧又倒下一人。
她看着慌不择路朝着紧闭的殿门跑去的人,眸光平静。
手一抬,银光一闪,那人闷哼一声,双手摸着殿门,应声倒下。
叶昭榆呼出一口气来,瞥了一眼衣袖上的血迹,白皙的脸上沾着艳红,糜丽无比。
她并不在意,转身对着屏风之后抬手一拜。
“舅舅。”
“此事就此结束,朕不再追究。”
叶昭榆心里的石头终是落地,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早将黎州安排好了,就算是玄甲卫出动,也找不出半分破绽。
舅舅决心试探,不仅要她的证据,还要她的态度。
他容不得欺骗与背叛,他想让她亲自操刀,杀了弄虚作假之人。
让她知道,这就是欺君的下场。
她赌对了,舅舅很满意她的做法。
叶昭榆双肩微微塌陷,心脏撞的肋骨生疼,眼里扯出一抹嘲弄的笑。
要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猜忌就好了,她也能真正的做到坦荡。
她抬眸看着屏风之后的人影,眸光交错,原谅她无法坦白,她只是赌不起。
赌人心的人,往往一败涂地。
allin的结果,天堂或地狱。
没有绝对的实力,她从不推光手中所有筹码。
“叶昭榆!出来挨打!”
一声娇喝从门外传来,惊起了一地碎雪,有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叶昭榆眼睛一下瞪大,随后足尖一点,飞身朝着门口掠去。
萧瑶刚将门推开一条缝,“嘭”的一声,一阵大力传来,有人一脚揣在门上,推开一点的门猛然被合上。
要不是月牙反应快,一把将她拉开,她的鼻子差点撞歪。
她鼓了鼓腮帮子,随后双手叉腰,发间红色毛球晃荡不已,朝着门内控诉。
“叶昭榆!你敢偷袭我!我要你狗命!”
叶昭榆抱臂靠在门上,抬脚将横在门口的尸体踢开,闻言,轻笑一声,眸光冷戾消散,懒洋洋的开口。
“敢不敢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本郡主去你殿里找你切磋一下雪球技术。”
“哼!等就等,怕你不来!”
萧瑶冷哼一声,瞬间转身,发间的流苏红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活泼无比的弧度,抬手一挥,又气势汹汹的往回走。
“月牙,我们走,回去准备雪球!”
殿内,盛帝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隔着画屏看着靠在门上的人,微微叹息。
“生在帝王家,不会只有单纯的快乐,你们都这样护着她,她永远长不大。”
叶昭榆擦着带血的手,绕过屏风走过来坐下,想着那小妮子张牙舞爪的模样,轻笑一声。
“可她叫‘萧瑶’,叫‘永嘉’,怎么不能永远快乐?”
盛帝不赞同的看着她,“人不能永远单纯下去。”
还是生在帝王家,该见的血还是要见的,不然怎么保全自己。
叶昭榆眸光波动,轻喃出声,“正是见过黑暗,才知道单纯的可贵……”
盛帝拿着茶盏的动作一顿,又是一阵轻叹,随后想到什么,缓缓开口。
“去年本是四海一次的宴请,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战火打断,其它国家有意让大盛今年补上,朕不打算拖下去,拟定今年六月举行四海盛宴,阿榆觉得如何?”
叶昭榆愣了一下,心脏猛然狂跳,四海宴,那他……
“阿榆?”
叶昭榆杏眼微弯,笑着开口,“舅舅安排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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