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人来大理寺劫狱,声势浩大,将牢房都炸开了。
士卒闻声赶去,丝毫不见贼子踪迹,只余满室的硝石味。
霎时,大理寺被重兵围的水泄不通,太子亲点禁军前来看压重犯。
擅闯者,格杀勿论!
萧如晔披着淡金色狐裘,看着狱中打斗的痕迹,桃花眼森寒,指尖不停的摩擦着腰间玉牌。
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连死囚之地都能轻而易举进来。
他怎么觉得,这件事没有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萧如晔眸光几经流转,随后将狐裘一甩,背手往外走,音色冷寂,“将吏部尚书带上来,孤要再审审!”
遇见裴朝一个硬骨头已是罕见,他不信,还能再出第二个硬骨头。
明日两人便要斩首示众,他隐隐有些觉得不对,要再问问清楚。
城门口,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悠悠向着城内驶来。
风轻轻掀起车帘一角,只见车中坐着一位儒雅随和的老者。
六七十岁的模样,周身书卷之气浓厚,鹤发童颜,带着几分返璞归真的质朴与纯粹。
马车在太师府停下,门口早已恭候着许多人,见人来,连忙走上前去搀扶。
“父亲,此次游学归来,可安心在家养老了?”
老者顿时抬眸瞪他一眼,白色胡须微微颤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临渊之际,方知水之浩淼,登高之时,方觉人之无穷,山中飞涧,巅上云峦,哪一个不使吾辈豁然开悟,等老夫歇够了,老夫还去!”
随后将袖子一甩,背着手往府宅内走,将一众人留在原地。
众人无奈的摇摇头,随后连忙跟上。
老者瞥了一眼跟过来的一众儿女,目光祥和,悠悠开口,“老夫离开多日,京中可有大事发生?”
“吏部尚书与侍郎裴朝因滥用职权,谋逆不轨,将于明日午时问斩。”
老者一下停住步子,转身朝着说话的人望去,略带浑浊的目光幽深,沉声开口,“细细道来。”
那人顿时将近日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与他听,老者听完后,立刻背手往外走。
“去请盛安郡主前来云杉亭一叙。”
叶昭榆正坐在秋千上唉声叹气,紧紧蹙着眉,有气无力的开口。
“怎么没完没了了啊,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昨晚想去劫狱?”
摩那娄诘缓缓从室内走出,斜靠在长廊边,抱臂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小丫头,轻启薄唇。
“本君昨夜去了一趟监牢,与那劫狱之人对了一掌。”
叶昭榆一下瞪大眼睛,立马小跑到他身边,惊讶道:“你去监牢干什么?”
摩那娄诘垂眸看着她,音色低沉,“本君有几个问题想问裴朝。”
“那问出结果了吗?”
看着眨着杏眼的人,他想到昨夜从裴朝嘴里听到的话,顿时一股火气升腾而起。
眸色微寒,抬手扯了扯小丫头的脸,语气警告,“你不许去见裴朝,以后也不许随便去招惹其他人!”
“哇呜,疼~”
叶昭榆杏眼中盈满滢滢水泽,连忙将自己的俊脸给救了回来。
她捂着脸,看着莫名其妙生气的人,不解道:“那裴朝怎么惹你了,我又招惹谁了?”
摩那娄诘微微蹙着眉,随后轻叹一声,趋光是人之常情,光本身并没有错。
若世人非要为她冠其罪名,那她错就错在太过耀眼。
他抬手将小丫头揽过来,摸了摸她微微泛红的脸,轻喃一声,“若众生皆望向你,你又该望向谁?”
他饮冰十年,已凉热血,此时却莫名渴望,她能望向他。
若本君不拜神佛,拜你,你的目光可愿为本君停留?
叶昭榆先是一愣,随后仰头看他,杏眼一弯,“我的心好小,装不下众生,我只会望向我在意的人,阿爹,阿娘,哥哥,舅舅,表哥……,还有…谢归。”
闻言,摩那娄诘琉璃色的眼眸一弯,眸光潋滟,像是万里荒原生绿,百丈冰原消融。
徐徐清风,滢滢月泽,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他俯身将下颌放在小丫头的肩上,抬手将她敛了满怀,弯了弯唇,嗓音沙哑,带着几分诱哄。
“那郡主的心以后就这般大吧,不能再装下其他人,本君要那最后一个位置。”
“好好好,给你给你。”
不一会儿,乌藉吊儿郎当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开心的坐在秋千上,让他们君主推着的人,走过去将请帖递给她。
叶昭榆微微挑眉,接过请帖看了起来,随后嘴角一弯,跳下秋千。
“哇,谢太傅回来了,他请我去云杉亭叙旧,君主去不去?”
摩那娄诘懒洋洋地坐在她刚刚坐的地方,荡着长腿,眸色慵懒,“你去叙旧,本君去作甚,你带着乌藉去吧,早去早回。”
“行。”
春来无事,只为花忙。
云杉亭依山傍水而建,水雾缭绕,新绿初发,带着冰雪过后的盎然生机。
叶昭榆刚到,抬眸便见,平台上放着一张矮几,火炉上熬着一壶春酿,一白发老者正坐在一边垂钓。
一缕清风,一壶春酒,一席暖阳,浮生偷闲,岁月缱绻。
她轻笑一声,敛着一身霓裳走过去,抬手朝着老者肃拜一礼,“学生见过夫子。”
谢太傅将鱼竿放下,慢慢走到矮几旁坐下,抬手倒了两杯热酒,随后朝她招手。
“今日怎么这般规矩?过来坐吧。”
叶昭榆走过去坐下,接过太傅递来的酒,喝了一口,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谢老头,我失踪这么久了,你竟然去游山玩水了,心里一点都没有我这个学生!”
谢太傅顿时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你还好意思说!老夫乃陛下亲封的帝师,许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让老夫教,老夫理都不理!
你到好,不仅逃老夫的课,还让老夫好一阵心惊胆战,要不是老夫寄情山水,开阔了一番胸怀,早就被你气死了!”
叶昭榆顿时嘿嘿笑了起来,连忙给老太傅顺气,“我的错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逃您的课了。”
谢太傅抬头望向远山,叹了一口气,“以后想听也没机会了,你如今也及笄了,到了待嫁的年纪,怎可还出来抛头露面。”
叶昭榆不赞同的看向他,“谁说及笄之后就一定要嫁人?我想去便去,机会多的是。”
谢太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白须颤抖,“历经磨难归来,盛安还是那个盛安。”
叶昭榆也笑了,垂眸摆弄着酒樽,缓缓开口,“谢老头,别夸我了,今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谢太傅收了笑意,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他捋了捋胡须,沉声开口,“老夫今日来,是为了裴朝这个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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