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妧的沉默,令安行洲越发地愤怒。
他初入陵阳,金锣便来禀,说皇后赏了妧娘一身红衣,时娘劝她莫要穿去宫宴,她却全然不听。
他本不是太信,然他将进陵阳城,又听见百姓私议,说他教女无方,他虽还是不信的,但到底差了人去打听。
这一打听,居然打听出阿妧没少在陵阳城内飞扬跋扈!
“我在边境打仗,时常收到时娘寄来的书信,信中多说你如何知书达理,可我竟不知道,你竟知书达理到如此地步!”
清妧仰面,半是震惊半是委屈地问:“阿爹,你不信我?”
“那你告诉我,今日为何要着红衣入皇城?”
“我——”
自是因为她以为阿爹败了,陛下要怪罪他,可这话她又该怎么说?难过告诉阿爹,上辈子便是如此?!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铁蹄军败了,陛下闻之要斩阿爹,我怕噩梦成真,这才穿上红衣,想讨得皇后欢喜,叫她为您在陛下跟前多多美言。”
“荒谬!”
安行洲简直怒不可遏。
“阿妧,你非孩童,焉知梦不过是梦,当不得真吗?
且溱人皆知,非贵女不得着红衣,你穿红衣,便已犯下大不敬之罪,若有人要与你计较,你当如何自辩?为父又该如何为你强辩?!”
清妧敛眉,沉声答:“若真如此,阿爹不言就是。”
重来一世,她不在意自己如何,只要父亲能安,安家能存,她愿以命相抵。
“你——”
安
行洲气到抡起手掌。
阿妧是他和南嘉唯一的女儿,他曾许诺,定要让阿妧平安喜乐一生,可他常年在边疆,不能自己教导她,不过数年,她竟养成了如此不自重,不自惜的性子!
他是真想狠狠扇她一巴掌,好叫她知晓,此刻的自己有多心痛!
可看着清妧和先妻长得如出一辙,却比先妻倔强百倍的脸庞,安行洲却又怎么都下不去手。
正此时,顾兰时冲了出来。
她一边重重跪在地上,一边死死握住安行洲颤抖的手腕:“将军,千错万错乃是妾身一人之错,是妾身未能劝住妧娘。”
安行洲抽回手,目光冷淡地回:“时娘,此事与你无干。”
“将军,怎能与妾身无干呢?”顾兰时垂泪反问,“阿妧年幼,妾身身为阿妧的嫡母,负有教导之责。
是妾身未曾尽责,才叫阿妧做了不合宜的事,若将军无论如何都要责问,请责问妾身,不要迁怒阿妧。”
说着,顾兰时扬起头,示意安行洲扇她。
此情此景,生生叫安行洲生出了无尽的莫可奈何。
南嘉故去时,阿妧只一岁,陛下有命,着他驻守边关,他不能带阿妧同去,故而不得已续娶了南嘉的妹妹时娘,托她代为照顾阿妧。
他虽甚少归家,却知道时娘同顾家对阿妧甚好,陵阳城中人谈及时娘,也多夸她是难得的贤惠。
安行洲眉目微暖:“时娘,你先出去吧。”
“妾——”
“去吧。”
“……
是。”顾兰时乖觉起身,却在退下去前,悄声对清妧说,“阿妧,赶紧和你阿爹认个错,听见没?”
清妧冷笑,撇开了头。
顾兰时轻叹,无奈地退了出去。
待走到无人的廊下,云嬷嬷急急俯下身,替时娘揉搓膝盖:“时娘,你便是要让将军相信你待妧娘真心,也不必跪得这般重吧?”
“不重又怎么能显得我真心呢?”
云嬷嬷低眉,难掩心疼地叹:“时娘,难怪如娘有时会胡思乱想,便是婢子,也忍不住怀疑,您对妧娘是不是——”
“是什么?”顾兰时顿时沉下脸,“云嬷嬷,你以为将军为何要发怒?你以为他是怒妧娘行事乖张吗?
不,他是怕她惹了麻烦,祸及性命!
这偌大的安府,我,如娘,所有的一切,乃至隔壁的顾家,都不过是护得妧娘安康的物件罢了!”
可她终归是人。
“云嬷嬷,你且看着吧,此番我定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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