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将亮未亮,宫中唯二的两个主子,卿流景和清妧各自在寝宫睡熟时,皇城已忙做一团。
尚宫局内,一司言急急奔进门。
“谢尚宫,大事不好,那张尚食到处宣称,说只要一百银,就可为其改命,宫妃们正一股脑地往她哪里涌。”
“是吗?”谢尚宫轻勾嘴角,不紧不慢地把手里那张谢家人刚刚递进来的密条丢进炭火炉子。
见她这般,司言大急:“谢尚宫,您怎么一点不着急?叫张尚食这么搞下去,宫里的生意全要落进她一个口袋!”
“这可以是一桩挣钱的生意,也可以是一桩要命的生意。”
“欸?”
司言略惊,随即欣喜地问:“您要出手了?”
“恩。”
尚宫尚食两局早就不合,她先前不动张尚食,不是不敢,而是看不上张家,但现在家主有命,她必须出手。
“前两日尚食局是不是有个姓花的烧火婢子差点逃出宫去,后被张尚食逮住,抓回去一顿毒打?”
“是。”
“这人现在在哪里?”
“好像还被捆在尚食局的柴房里。”
“你走一趟,悄悄把人放了,然后想法子把她引去鸾凤殿。”
“谢尚宫,请恕婢子愚钝,为何要把那婢子引去鸾凤殿?”
“你以为那花姓婢子是真要逃出宫去吗?她是想去求见安乐郡主,因为昔日郡主在宫中,和她同在尚仪局伺候。”
司言眼睛一亮:“婢子这就去。”
“小心些,莫叫人察觉。”
“是。”
卯时三刻,清妧醒了。
醒来的时候,她身上只余半截被褥,因为寝宫被炭火烘得温暖如春,她略略侧身,耳边,雨声淅沥。
卢嬷嬷听到动静,笑着走到榻边:“郡主,您醒了?”
“恩。”
“这会儿还早,陛下免了早朝,郡主不妨多睡会儿。”
“雨没停?”
“没停,不过,变小了许多,看情形,今日晚些时候,能停。”
能停就好,否则, 臣子来赴宴,太过麻烦。
“昨日前头折腾到几时?”
“亥时。”
清妧一听,立刻皱起眉毛,卢嬷嬷见她如此,立刻补了一句:“虽然陛下歇得晚,但这会儿还没起。”
“没起好,他难得睡得沉。”说罢,清妧坐起身,“替我更衣吧,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呢。”
“是。”
卢嬷嬷捧来一袭烘得温热的新衣,替她穿戴时,她悄声言道:“鸾凤殿的婢子看着都是被好好调教过的,婢子不说她们能进门,没一个人敢进门。”
“婢子定是筛选得过的,但芳君心思再密,难保不会百密一疏,你慢慢看,反正,我身边不缺人。”
“是。”
她刚刚洗漱完坐上榻,若谷领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宫婢,快步走进来,时间之巧仿佛是早早算好的。
“陛下有赏——”
清妧欲下榻行礼,若谷一个箭步,先扑到地上:“郡主,陛下说了,宫里那些个繁文缛节您不必遵守。”
“那便多谢陛下。”
若谷笑笑,示意宫婢布膳。
“陛下起了?”
“是,陛下刚起,原想着来鸾凤殿和郡主一道用早膳,不成想,崔尚书有要事启奏,早早进了宫。”
“出事了?”
“西雄郡谋反。”
“什么?!”
“郡主无需担心,陛下说了,不是大事。”
“谋反还不是大事?”
“回郡主的话,陛下说,三位皇子逃出天牢,势必会纠结一些州郡,企图夺回皇权,如今只有一个西雄叛变,算是万幸。”
说罢,若谷小退两步:“郡主,早膳布好了,请您先用膳。”
“恩。”
早膳不多,但道道精致,有她甚为喜欢的糖饼,枣糕和羊角面,还有一些御书房惯爱做的肉饼。
清妧低眉,捻起糖饼。
若谷拂袖,招呼宫婢们退走,一行人逐一跨过门槛时,落在最后的那个人宫婢陡然转身,意欲冲回寝殿。
正此时,一道黑影从房梁掠下,持刀横上那宫婢的脖颈,与此同时,若谷脚下一转,也追了进来。
刀刃切入宫婢皮肉,血色渗出的刹那,宫婢仓惶大喊:“县主,是婢子——”
清妧挑眉。
眼前的宫婢,正是昔日和她同在尚仪局共事过的花典赞。
“放开她。”
暗卫不敢松手,转头看若谷,若谷朝清妧拱手:“郡主,此婢子混进送膳的队伍,只怕是要对郡主不利。”
“松开。”
“……是。”
花典赞得了自由,立刻向前两步,扑到清妧脚边。
离得近了,她看到花典赞的脖颈除了有一道被暗卫新割出的血线,另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旧伤。
“你不是去德妃那里了吗?”
德妃畏罪自杀后,整个宫殿被禁卫军团团围住,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花典赞不该惨遭毒打。
除非——
“是禁卫军打了你?”
花典赞忙摇头:“回县——郡主的话,婢子只在德妃宫里待了十日,就被娘娘遣去了尚食局。”
“所以是张尚食?”
“是。”
“她为何要打你?”
“一来,婢子不懂事,不得张尚食欢心,二来,婢子囊中羞涩,没法讨好尚食,所以常常被罚。
前几日,婢子听说郡主要来宫中小住,便想来求求郡主,谁知人没出尚食局,就叫张尚食以逃宫罪抓了回去。”
“荒谬!”清妧气得砸了几案上的筷子,“张尚食一向这么跋扈吗?”
“不是。
张尚食原是个极和气的人,虽说有些贪财,但宫里的人有几个不贪财的?但近来,张尚食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止常常打骂宫婢,还总和六尚六司的大人们过不去。”
“六尚六司的人难道就由着她?”
“……”花典赞抿了抿唇角,“婢子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只是不敢说。
那张尚食敢嚣张至此,是因为张家得了势,张尚食以为只要张家之势不减,她就可以在后宫无法无天。”
好一个张尚食!好一个张家!
花典赞抬眸。
先前她想来鸾凤殿,是觉着郡主或肯念在和她共事一场的份上,允她换个去处,可后来被张尚食一顿毒打,她就再也不敢了。
今日敢来,是有人告诉她,皇帝其实很烦张家,但苦于没有发落张家的借口,所以就由着张家。
这话,她本来不信,但现在,她信了。
“郡主,有件事,婢子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
“张家借着张尚食的手,在伺机敛那个宫妃们的财。”
“什么意思?”
“陛下天恩,决意放后妃出宫,可宫妃要去哪里,不是宫妃自己说了算,得看她们的亲人在不在,肯不肯接她们归家?
要查明白这一点,非常耗费时间,宫妃等不及,变着法子求人,张尚食便在宫里明码标价,十两银问结果,一百银——”
“一百银什么?”
“一百银改命。”
“荒谬至极!”清妧怒而下榻,“走,去尚食局。”
若谷急忙上前:“郡主息怒,那张尚食左不过一个婢子,您要想发落她,奴替您把人拿到鸾凤殿也就是了。”
“不,我要去看看,张家到底是怎么在宫里做买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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