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天际,阴云渐起,杨浩领着府衙官吏,立在离病庄三里外的一座茶楼,低眉眺望柳州大街。
大医疗一百八十医女,在伍珍娘的率领下,带着两大车的草药,声势浩荡地走向病庄,街道两侧,许多百姓夹道欢送,大赞医女们舍生忘死的高义情怀。
一官吏忧心忡忡地咕哝:“怎么不见安贵妃?”
“会不会是怕了?不管怎么说,庄子里全是感染瘟疫的病患,贵妃身子金贵,不肯进去冒险也是寻常。”
“呵。”杨浩忽而冷笑,“休要小看了安贵妃,她不进病庄怕是晓得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一众官吏闻之,忧虑越重:“杨大人,若是这样,那岂不是要遭?万一安贵妃查出柳州真相,报于陵阳,那——”
“不可能!”杨浩骤然转身,眼中升起杀意,“这里是柳州,不是陵阳,就算她看破本官心思,本官也有办法逼她进病庄。
再过一里,就是秀河,你们想法子,把安贵妃带来的两车药推进秀河,记住,要做成是医女不小心推进去得。”
官吏一听,纷纷勾出笑意:“不愧是杨大人,智慧无双,哪怕是诸葛孔明再世,遇上杨大人,也得屈居于后。”
杨浩面露得意,手上却虚伪地甩甩袖:“本官哪里比得了诸葛先生?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但用来对付安贵妃这等闺中女子,足矣。”
“不不不,杨大人过谦,天下虽大,但杨大
人之才实乃无人能敌。”
“好了。”杨浩假作神色一沉,怒骂“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功夫在本宫跟前溜须拍马?!”
官吏们吓得骤然噤声。
杨浩再言:“这病庄,安贵妃是不去也得去!赶紧找人去城里散播谣言,说安贵妃惜命,自己躲在行馆享乐,叫医女们去送死。”
“是!”
须臾,刺史府衙下的官吏倾巢而出,杨浩坐于雅室,命小二送上一盏茶,茶未沾唇,柳州医馆的大掌柜急奔到门外:
“杨大人,小人有事求见。”
“进来。”
大掌柜一跨过门槛,就命人掩上雅室的门,然后,他快步走到杨浩身旁:
“杨大人,小的昨夜去禹州买药,禹商不肯卖,说是奉王刺史之命,为保万无一失,至少半月内,不能卖药给柳州。”
“去他的万无一失!”杨浩怒而拿起茶盏,砸到地上,“不过是看安贵妃入了柳州,禹州又想坐地起价罢了!”
“杨大人明鉴。”
“柳州还有多少药?”
“不多了。”大掌柜答,答完又补了一句,“如果不是药材不多,小的也不至于这般着急去禹州。”
“……”
见杨浩面色如沉,大掌柜小心问:“不然,药先不卖了?”
“不。”
每天上千银的买卖,怎可能停下?!
“你让全城的医馆药铺挂上歇业的牌子,如果贵家商贾差人来问,你就告诉他们,药价又涨,你们买不起。
如果他们非要买,那城中药铺正好
调高药价,只要有人肯买,那不管药价多贵,生意都做得成!”
“可各家采买了不少药,未必还会买吧?”
“如果城里又出疫病呢?”
大掌柜眼神一亮,急忙躬身大赞:“杨大人妙计!”
“还不速速去办?”
“是。”
大掌柜走后,小二进门,收拾碎盏,收拾干净,小二问杨浩,要不要再上一盏茶,正此时,大街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好了,医女把两车药材推进了秀河——”
杨浩勾唇:“上茶!”
午时,清妧正在用膳,浓雨一个箭步冲进房来:“娘娘,婢子听到一桩有意思的事。”
“哦?”
“刚才,婢子趁人不备,潜进柳州药铺的库房,房里没剩下多少药,听管库房的下人说,昨夜大掌柜去禹州买药,空手而回。”
清妧放下碗筷。
果然,柳州的疫病不难治,之所以闹到走投无路,不得不封城,是因为有人囤积药材,致百姓无药可治。
当真该死!
清妧正是勃然大怒,珍娘脸色煞白地奔进行馆,然后哭着一头扑在她脚边:“贵妃娘娘,小女死罪。”
“怎么了?”
“医女们过秀河时,突然脚下打滑,这一滑,失手叫两辆马车冲进河里,药材——全泡水里了!”
话音将落,谢方野又领着人急急奔到廊下:“贵妃娘娘,大事不好,柳州城东又发现三百多患病百姓,因为病庄人满为患,所以杨刺史下令,直接封村,不管患病
的、不患病的百姓,皆不许出!”
清妧怒而拂袖:“好一个杨浩,真真是为了逼迫本宫,不惜将柳州搅得天翻地覆!”
“娘娘,还有一桩坏事,下官回来时,听到不少百姓在悄悄议论,说娘娘……”
“说本宫贪生怕死,不想进病庄?”
“是。”
清妧已是出离愤怒!
杨浩如何逼迫她都无碍,但他不该为了逼迫她,拿病庄那些因为身染疫病而性命垂危人的命不当命!
正此时,行馆外传来震天的喧嚣声,须臾,微雨慌忙冲上高阶,急禀:“娘娘,数千百姓涌了过来,要娘娘打开柳州城门,否则——”
否则什么,微雨没敢说下去。
然,她不敢说,却不代表清妧、谢方野不明白,显然,杨浩的煽风点火已叫百姓濒临崩溃,随时要提刀来杀她泄愤。
谢方野双手微紧,想了想,终是艰难说出:“娘娘,实在不行,天黑后,臣掩护您,突围出柳州。”
“谢少卿,你可知道本宫一走,你,被困在病庄的伍砚书、崔郁离、李征并二十医正,以及一百八十医女皆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娘娘而死,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下官虽死,无憾也。”
阴云飘到柳州上空,不过片刻,城内便大雨滂沱。
清妧步下坐榻,声色沉沉:“谢少卿,你无憾,本宫却不甘!本宫和杨浩等人的战局才刚刚拉开序幕,你怎知本宫必败?”
谢方野惊抬头,不敢置信地问:“
难道娘娘有了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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