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不久,数十辆马车自柳州南门悄然而入。
穿过城门时,王明岳心里莫名一慌,他伸手推开车窗子,窗外静默,看不见一个守城的士兵。
“怎不见人?”
“城东疫病严峻,未免生乱,我把人调去了城东。”
王明岳闻言,笑着收回了手:“杨刺史好厉害的手段,为了多卖两车药材,竟不惜在城东投毒。”
杨浩脸上笑意不减,眼底却生出一丝极冷:“哪里是本官好手段,本官不过是在致敬王大人罢了,毕竟柳州之患,始于王大人之妙计。”
“呵呵呵……”王明岳哈哈一笑,心道杨浩心里有恨,也是,若有人敢算计他治下,他亦会恨得牙痒痒。
“杨大人为大业牺牲良多,此一点本官已告诉表舅,表舅说了,等柳州事定,便会请谢尚书为杨大人谋个新去处,到时候,九州二十三郡任由杨大人挑。”
杨浩转笑:“那就多谢王大人了。”
“好说。”
不久,马车驶进刺史府,车将停下,杨浩当仁不让,先一步跳下马车,然后朝候在院前的谢方野拱手作揖:
“谢大人,下官幸不辱命,把王刺史请来了。”
王明岳闻之,急忙下车,蹙眉质问:“这是谁?”
“王大人不是和王尚书关系亲厚,常受邀往陵阳吗?怎么连谢家嫡子,大理寺少卿谢大人都不认得?”
“谢……”王明岳神色一变,立刻露出谄笑,“原来是谢家嫡子,大理寺的
少卿大人啊,失敬、失敬。”
谢方野略作点头,而后对杨浩言:“药,本官差人运走了。”
“是。”
未几,装满药材的马车鱼贯而出。
杨浩侧首,暼到王明岳目送谢方野的眼眸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他的心里忽而生出三分痛快。
他并非一开始就狠绝,而是遇到了太多诸如王明岳这般的世家子,才变得越来越狠绝,因为不狠,寒门弟子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王谢借柳州谋事,他会毛遂自荐,甚至不惜陷柳州百姓于不顾,也要借此飞升,成为人上人。
如今,事情败落,他难逃被清算,可能拉着王谢这样的百年世家共沉沦,哪怕是死也死得不冤。
“杨大人,谢少卿要把药材运去哪里?”
“怎么,王大人怀疑谢家嫡子?”
“当然不是。”
“既不是,那就里面请,柳州的贵家富贾在府衙摆了酬谢宴,说要好好谢谢王大人救了他们性命。”
两人相携向里,离厅堂越是近,周遭的声色越是轻,走到后来,王明岳觉得天地间只听得见他们走路的声音。
他忽而顿步。
“杨大人,本官忽然想起禹州刺史府还有几桩要紧事,今日的酬谢宴本官不吃了,待疫病过去,本官设宴,宴请贵家富贾同乐。”
言罢,他不等杨浩说话,先转过身,然,身后立着一个面色黑沉,眼里透着杀意的黑衣郎君。
“你是谁?”
“恨西风首领,习凛。”
恨西风?
那不是皇帝暗卫吗?
王明岳抬步欲逃,可不等他动作,习凛已把刀横上他的脖颈,王明岳怒目:“杨浩,你竟敢背叛王谢两家?!”
“王大人,不是本官敢背叛王谢两家,而是王谢两家先忘了溱国天下姓卿!”
说罢,他横手:“贵妃在厅内,正等着召见王大人,王大人里面请。”
王明岳不想进,但脖子上的刀不允许,片刻,他被习凛逼近花厅,彼时,清妧将将端起一盏热茶。
“跪下!”习凛一脚踹进王明岳的膝盖窝,王明岳吃不住力,“扑通”一声,犹如丧家犬般扑在地上。
杨浩恭敬拱手:“娘娘,罪臣幸不辱命,于天明前,请来王刺史,并运回药材十七车,药已交由谢少卿运去病庄和城东。”
“杨大人辛苦。”
“为娘娘办事,罪臣不敢言苦。”
“本宫重诺,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但免去死罪和活罪,与不罚是两桩事,杨大人明白吧?”
杨浩一顿,心道,娘娘之意莫非是说,只要他功劳立得足够大,不仅能平了罪责,还能保住官位?
“娘娘,罪臣这就赶病庄,和伍廷尉、崔巡按一道,治病救人。”
“恩。”
杨浩一退,厅堂只剩下王明岳,他想了想,咬牙抬眸:“贵妃娘娘,敢问您凭什么扣着微臣?”
“就凭柳州疫病一起,禹州坐地起价,不止令柳州百姓无药可治,更是让陵阳百姓看不起病!”
“此事和微臣无关,是
禹商自作主张。”
清妧勾唇,笑着反问:“王刺史是要本宫召那些禹商来一问吗?也不是不行,但问完了,结果难道有不同?”
“……”王明岳语塞,今日杨浩能骗得他入柳州城,并非他一人之力,而是他和那药铺大掌柜合力为之。
禹商如何囤积药材,坐地起价,柳州药铺的掌柜一清二楚,只要他供出禹商,禹商为自保,便又定会供出他。
他已无退路。
不,他可以传信陵阳,表舅必定会救他。
“回娘娘,禹商坐地起价的确和微臣无关。”
“呵。”清妧怒极反笑,抬眸对习凛说,“把东西拿给王大人看看,也省得他临死还在做春秋大梦!”
“是。”习凛抬袖,抽出两封书信,丢给王明岳,“谢王两位家主分别密信暗卫,一旦柳州事败,先杀王明岳,再杀杨浩。”
“不可能!”
就算表舅要弃谁,也不肯定先他后杨浩!
王明岳捡起密信,飞快打开查看,这一看,看得他眼前一黑,因为表舅果然命王家暗卫先杀他。
他想说信是伪造,可信是表舅亲书,如何做不得假。
“王刺史,有杨浩,柳州药铺的掌柜,禹商为人证,本宫不必非要留你性命。
奈何本宫心软,见不得你对王家鞠躬尽瘁,王家却弃你如敝屣,只要你肯随本宫去陵阳,本宫饶你一命。”
杨浩,药铺掌柜或者禹商,哪里有他这个王氏亲系管用?
然,也正因为如此,贵妃
才会留他一命。
“娘娘要微臣在陛下跟前,指认王谢两家策划了柳州之患?”
“是,但不全是。”说罢,清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柳州府衙不错,王刺史不妨在此多住两日。”
出了门,清妧没有坐车,而是顺着柳州大街慢慢走回行馆。
街上少人,两侧的铺子半开半关,但一眼望去,不见多少凋敝,由此可见,柳州此前的繁华。
临近黄昏,清妧到了行馆,不等她进门,谢少卿纵马急来,临到门前,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喜气洋洋地喊:
“娘娘,好消息,就在刚才,贵家和富贾差人,把家里囤积的药材或送往病庄,或送往城东。”
天边,圆日如火,阴霾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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