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伍砚书命人捆上先帝三子,送往东市,快到法场,他遵照韩杜衡的命令,拿布条封住先帝三子的嘴。
“伍砚书,你混——”
卿云牧气得要骂人,话没骂完,嘴巴先被封死,他急得转头去看卿云礼,云礼面上一片淡然。
莫非这厮有后招?
虽时辰还早,但东市已被来围观先帝三子被斩杀的百姓堵死,百姓一看见囚车,纷纷往车上砸烂菜叶子。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午时便在百姓的声讨声中一点一点逼近。
午时一刻,韩杜衡走上高台,安静地等待着,待伍砚书朝他点点头,他立刻拔出火签令,要行刑。
正此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怒喊:“新帝将死,先帝三子是卿家最后的血脉,一旦被斩杀,溱国必亡!”
吼声含着内力,须臾间传遍整个法场。
百姓静默片刻,纷纷出言:“谁在胡说?陛下分明春秋正盛!”
“对——”
“我没有胡说!”那人再道,“袭美人下在新帝身上的毒至今未解,当初韩王能允新帝回溱,是因为新帝毒发将死,此一事,东都的郎中皆可为证!”
话音将落,几个人被推到人前,其中一个正是当初在东都,诊出卿流景身中八苦长恨花的神医。
“告诉百姓,陛下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郎中们略略瑟缩,想起被掳走的家人,不得不开口:“是,溱帝身中剧毒,毒不解,活不成。”
百姓立刻反问:“
你们怎么知道陛下身上的毒没有解?”
“因为溱帝中得毒无解。”
高台前,韩杜衡一边急急命衙役拿人,一边怒砸惊堂木:“哐哐哐——”
“陛下龙体康健,谁敢妖言惑众,来啊,通通拿下!”
衙役涌了上去,而人群中的那个人却哈哈大笑:“神明在上,陛下如果不是命不久矣,草民生,死无葬身之地!死,永沦十八层地狱!”
誓言铮铮,叫百姓不由地生出犹疑,难道陛下龙体有恙?
这时,那人又道:“韩大人,你说草民妖言惑众,那你敢拿身家性命起誓,说陛下一切都好吗?”
“……”韩杜衡略顿,随即怒答,“本官何须起誓?陛下当然一切都好!”
“哈哈哈……”这人又哈哈大笑,“陵阳的百姓们,你们听,韩大人不敢发誓,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不好了!哈哈哈……”
衙役冲了上来,他们先是拿住那些郎中,然后挤进人群,要拿胡言的人,这人倒也不避,立在原地,继续扬声:
“陛下明知自己活不长,却先杀先帝,后灭先帝子嗣,他这样做,是要毁了溱国的数十年的基业——呜——”
人,被拖了下去,但他说的话,却落进所有百姓的耳里,心里。
如果这人说得是真,那先帝三子就不能杀,否则,卿家绝后,溱国何存?
眼看百姓眼底的恨意没了,反而升起忧虑,伍砚书心下大急,奔到韩杜衡身侧:“韩大人,这下
该如何是好?”
“本官怎么知道?!”
“……要不要进宫禀告陛下?”
“怎么禀?谁去禀?”
“……”
韩杜衡和伍砚书不知所措时,跪于法场上的卿云礼悄无声息勾起唇角,只要他们不死,溱国就还是他的。
正此时,清妧到了。
“韩尚书,午时三刻已到,你在等什么?”
“回娘娘,有人说陛下龙体有——”
“陛下如何,关先帝三子何事?难道他们不曾策划柳州疫病,害柳州五百九十三无辜百姓惨死吗?!
难道他们不曾裹挟世家,纵容禹州药商囤积药材,害得陵阳百姓无药可医,只能无望地等死吗?!
难道他们没有勾结前朝残兵,在西雄起兵造反,害得相西、三川两地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吗?!”
说着,清妧回身,面朝一众百姓:“且不说陛下龙体如何,即便陛下龙体真有不妥,难道由着先帝三子活着,承继皇位,溱国就能长盛不衰,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瞬息的静默,有人轻声回答,“不能。”
“对,不能!”清妧怒而扬声,“先帝三子杀生父,祸百姓,犯下滔天大罪,这等畜生,能叫他们活吗?”
“不能——”
清妧再次回身:“韩杜衡,行刑!”
“是。”
韩杜衡抽出火签令,一把掷出,令一坠地,刽子手猛地扬起鬼头刀,一刀斩下,须臾,先帝三子人头落地。
然,先帝三子虽死,他们死前那关于陛下龙体有
恙的传言,还是悄无声息地在陵阳各处流传。
但,一时间无人顾得上此事,因为帝后将婚。
往后几日,清妧忙得马不停蹄,稍稍得些空,还要召见那些或来添妆,或来叩谢的贵家娘子。
转眼,到了六月初五。
她瞥着天边升起的明月,朝着皇城的方向无声咕哝:“芳君,今夜你会一夜安眠,还是夜不能寐?”
流萤笑意盈盈地送上一盏茶:“娘娘可是想念陛下了?”
“胡说。”
“古诗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娘娘出宫三日,等于和陛下隔了九秋,娘娘思念陛下,也是寻常。”
“好你个流萤,竟敢调笑起本宫来了,是真不怕本宫治你吗?!”
“咯咯咯……”流萤捂唇娇笑,“婢子可不敢调笑娘娘,婢子是高兴,替走过千山万水的陛下和娘娘高兴。”
“……”
是啊,不过短短两年,她彷佛走过了一生,所幸,今生经过的所有苦和难,都迎来了明日的美满果。
她很欢喜。
正此时,浓雨咕哝:“可惜这般大喜的日子,国公爷不能亲送娘娘出嫁。”
这话一出,惹得房里的所有人怒目相对,一向好脾气的浅雨更是咬牙暗骂:“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
房里一片声讨时,卢嬷嬷笑着走了进来:“娘娘,烟娘来了。”
“快请。”
须臾,身穿一身喜庆绛红衣的烟娘被领进了房,她一见清妧就发出乐呵呵的笑声:“妾身参
见皇后娘娘。”
“这几日,朝里该来的娘子全来过了,唯独不见舅母,本宫还以为舅母忘了有本宫这么个人了呢。”
“欸哟喂!”烟娘夸张惨叫,“妾身就算是忘了少阳,也不能忘了娘娘!”
“是吗?”
“是。”烟娘笑着蹭到榻边,“娘娘,妾身不来,可不是不想来,而是知道娘娘忙,特意等到了这会儿。”
说着,烟娘招呼身后的婢子抬上来一个大木箱子:“娘娘,妾身之所以来得这么晚,是在给娘娘备礼呢。”
“不必破费,先前三舅送得礼,已是最好的贺礼。”
“少阳竟背着妾身送礼?他送了什么好东西?能比妾身的礼更好?”
“……”清妧失笑,“谢王两家能被定罪,全靠三舅劝说易章有功,这般大礼难道还不够好吗?”
“回娘娘,劝动易大人的可不是少阳,而是妾身,再有,这算什么大礼?”说着,烟娘打开箱子,“妾身送得礼才算大礼!”
清妧低眉,见箱子里装着各色的贴身小衣,最顶上的两件,一件绣着双鱼戏珠,一件绣着鸳鸯弄水。
“娘娘,妾身送得东西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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