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炼猜得很对,沈淑宁的确没有心上人。
沈淑宁与兄长沈磐自幼失怙,沈磐是务实之人,知道想要照顾妹妹就必须要往上爬,所以一旦有机会接触光献郡主,便死死地抱住这只大腿;沈淑宁明白兄长苦心,知道这些年他在官场中行走不易,努力做好一应家务事,不让兄长回家还要操心。即便有朝一日要嫁人,沈淑宁也希望夫家能带给兄长和自己一些助力。林嘉木虽好,但她与蒙焕秋不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起初接近林嘉楠等人也不过是为了借住他的力量,能靠得光献郡主近一些罢了。
清醒如沈淑宁,在听到司马炼这番言论后也不禁有些晕头转向——世间真有这般值得的人?
不过她依然有些怀疑——瞧着他同秦仙媛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好,有时俩人走在一起一前一后的,隔了好几丈远。
沈淑宁想想秦仙媛,再看看司马炼,莫名觉得他这张脸若是安在那位小阁老身上,似乎还是同光献郡主更般配一些。毕竟去年小阁老为了迎娶郡主可谓用心,同进同出护佑她来回万清福地不说,临成婚前只差将家底搬空,实在叫人难以忽视这一对。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谁料人竟折在了伏龙岭?实在是可惜。
柴劈得差不多,因沈淑宁一直在一边看着,司马炼再热也没脱衣裳。他后背洇湿了一大片,额头上的发丝也贴在鬓边。司马炼
皮肤很白,出汗后整张脸开始泛红,乍看之下竟比姑娘家还精致。
沈淑宁心生艳羡,递给他巾子和水:“辛苦你了。”
司马炼道无妨,连喝了几口水后问:“我上午来过,可你出门了。”
沈淑宁点头:“去了定合街。”
司马炼眼波一转,问:“郡主传见?”
沈淑宁说是,想他是秦仙媛夫婿,便也不隐瞒:“郡主问秦姑娘回来没有。”
“她问你?”司马炼蹙眉,“为何不来问我?”
沈淑宁斜睨他一眼:“秦姑娘不让郡主同你来往,郡主自然不会问你。”
司马炼想起那日沈磐同他说,秦仙媛逼迫郡主发毒誓不再纠缠他一事。他又道:“她既不同我来往,那么我同她来往总不会应誓。”
沈淑宁像见了鬼似的看他——千金不换的人她还未见过,朝三暮四的人她今日算是见着了。
“先前郡主来找你的时候你拼命将人往后推,现在怎么…”沈淑宁来回地打量了他好几眼,突然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秋闱快到了吧?!”
现下已是四月,距离八月不过又四个月。三年才有一次,多少人埋头苦读,又有多少人抻长了腿去走另一些歪门邪道,秋闱不是那么容易考的,便是优秀如司马炼,想来心中也是怀揣一番令自己扬眉吐气的想法的吧!
想到此处,沈淑宁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这司马炼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高洁嘛,趁着媳妇儿
不在,还是想攀上郡主这根高高枝儿的。果然男子惯会装,人前一副面孔,人后一副面孔…
沈淑宁频频看他,脸色换了许多种。司马炼很聪明,瞬间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司马炼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家中。
下午沈磐散了值,看到被劈得工工整整的柴,直接猜到是谁帮了忙。
“你也少同那位来往。”沈磐警告道。
“我没让人帮忙,是他自己要来。”沈淑宁双手一摊,“不过司马公子还真是讲究,柴劈得整整齐齐的,每一块粗细都一样。”
沈磐笑了笑:“他这样的人,若是能在秋闱春闱中杀出,一路进殿试,日后前途无量。”
“为什么?”沈淑宁不解。
沈磐答:“因为习惯使然,他书写也定然工整,翰林院与内阁都喜欢台阁体。从前小阁老便写了一副好字,皇帝也常请他抄道经。”
沈淑宁颔首:“那还真是巧呢!”
沈磐一愣。
如此相像的二人,果然只是巧合吗?
-
帝京冬日占据了春日时长,使得春日极短。春衫还未穿几日,天气便热起来。
天一热,景王府便又开始忙活起来——光献郡主生辰将至。
去岁她同景王联手,父女将纪家拿下。景王虽未在朝中表彰她功绩,却送上大礼为她庆生。今年…
想来今年又要得一份重礼吧?有这样的父亲在,怎可能少了宠爱?
六月初一,景王特意抽出一天空
闲时间来为她做寿。
萧扶光不用出面,寿礼依旧是拿到手软。今年银象苑人比去年多,人人在这日得了赏赐,人人也都拿出自己那份贺礼,就连内院的灿灿和玉堂也一人绣了一只荷包奉上。都知道郡主什么不缺,索性变着法的玩心意,就为了哄她开心。王府没有听戏的习惯,因香姐儿的缘故,萧扶光也没有请戏班子来。可小冬瓜几人自告奋勇,在银象苑搭建了座简单的戏台,并亲自上台表演一折戏,请景王与太傅同观。
这出戏是《梧桐雨》,说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贺麟扮唐明皇,气势有些不足,人也年轻了些,但是够看;清清是杨国忠,碧圆是安禄山,谁知扮杨贵妃的却是小冬瓜。当小冬瓜穿着女装羞答答地出场时,连景王都捧腹。这边的热闹引来了好些人,银象苑的墙头上挤了一排又一排。当小冬瓜跳起《霓裳羽衣舞》时,犹如冬日里站在冰上转圈儿的大鹅,墙头上笑倒下去一排又一排。到安禄山叛变,杨贵妃缢死在了马嵬坡,小冬瓜脖上缠着绫子骨碌碌地滚下了台,众人也笑了最后一次场。只是最后贺麟一人独坐台上,听秋叶雨打梧桐伤心垂泪,不免叫人感伤。
景王经历得多,清醒得快,说了声好,个个有赏。小冬瓜戏台担当,得的赏赐也最多;贺麟演得不如小冬瓜,可最后一副场景令他想起谢妃离世后
的自己,有些身在其中。其他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之景王与太傅夸赞说,这些人收得好。
戏台撤了,人也散了。去年有南珠,今年有小冬瓜几人卖力表演,萧扶光心里的高兴不比去年少。
晚间她回了寝居,开始查看自己收下的贺礼。
景王送得自然最是贵重,知道她有意插手秋闱与春闱,特意列了份朝廷新贵名单予她,这些人可拉拢,只是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与攀附时机,日后说不定能为她所用;相比景王,华品瑜便直接很多,他送了一把宝石匕首给她,意在弓箭防远,匕首防近,高位者远近皆有敌,时刻不能掉以轻心。
令她惊讶的是,宫内也送了贺礼来。皇帝道心不死,赠丹药一枚,上刻“福寿长生”,至于平昌公主…她合上了匣子,吩咐清清收起来,不要让她见到。
清清打开看了看,脸瞬时红了个透,不声不响地替她收进库房角落中。
最后的一份礼,没有姓名,不知是何人所赠。乌木匣子雕琢得精细,外面一层又涂了蜡,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笔。
萧扶光打开一看,一颗便是连她都前所未见的巨型南珠静静躺在其中。
她隔着帕子轻轻拿起,见匣子内还压着一张纸条,上书——
“千金俗物,赠万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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