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生一向对秀秀言听计从和颜悦色,这么厉害地吼她,是头一回。
秀秀知道这哥哥是真生气,也是真担心她了,刚才也确实把她吓坏了,是她低估了这时代的安全性,怪不得哥哥,爱之心责之切的道理她是懂的,她低着头乖乖地不回嘴。
张青花连忙挡在秀秀前面说:“晓生兄弟,你别说秀秀,是我的主意!”
赵晓生第一次面对青花这么近,他连连退步,刚才他远远看到青花被那些村溜子欺负,推开一个又来一个,气得他登时就想上去干架!
此时看到青花眼睫毛和眼角边都挂着湿润的水气,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七尺汉子心中生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心疼,疼得连语气都轻软得怪怪的:“青花!我这妹子幺蛾子特多,你别惯着她,得管着她!”
赵晓生这语气吓了秀秀一跳!
青花却以为这是赵晓生对秀秀这个妹妹的宠爱,明白他不会责难秀秀了,终究是人家兄妹间相互的关怀,青花转而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缓解自己的落寞和尴尬。
秀秀也好奇地问:“是呀!你怎么会在这?”
赵晓生一看秀秀,又是横眉立眼了,洪亮着嗓音说:“遍山的旗子都是我带人插的,你说我怎么在这?你哥我在这十里八乡最能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来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赵晓生挺能闯荡,这秀秀早就见识过了,他带着自己村子里青壮年
们,除了搞本村的生产建设,得空了就爱到处帮忙,帮大家挣点零花钱,没想到深川这边的庙会他都能搭上手。
秀秀也挺委屈,小声嘟哝着:“你都四天没来我家了,我上哪跟你说去!”
赵晓生一愣,瞥了一眼张青花,他确实有几天没上秀秀家去了,怕秀秀问他原因,赵晓生赶紧说:“大川呢?冯叔呢?家里俩男人你总得带一个吧!路这么远你们怎么过来的?”
秀秀抬手把蛋蛋留下来的鼻涕抹了一把,说:“这不是有个小男人嘛!”
“你……”赵晓生看着怀里冒着鼻涕泡的小孩,被秀秀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秀秀拿了手帕接着给蛋蛋擦鼻子,正经解释道:
“大川送我们过来后就回去了!大队四组王家的爷爷过世了,我爸和大川过去帮忙,我们在家也没什么事,就想着带蛋蛋来庙会玩玩,顺便卖点枣糕!”
“本来卖得挺好的,谁知道这么热闹的庙会里也有人闹事呀,就那摊位我还交了一毛钱的租金呢,哪知道没人管理秩序!”
赵晓生指着山道那边的吉普车说:“民警不是在那呢嘛,谁说没人管了!就算哥没看见,你只要一喊救命,民警也一准过来!现在治安管得越来越紧,这么大的场子倒也不用害怕,就是山里人浪荡惯了,得管一段时间!”
“再说那么多人围着呢,你俩刚才怎么都不喊救命!要不是围观的人嚷嚷,我都不
知道你俩在这惹上事了!”
赵晓生说到最后直后怕,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斥责,洪钟似的音量让怀里的蛋蛋瞪大了眼睛。
“大伯,别生替(气)!”蛋蛋的小手覆在赵晓生的嘴上捂了起来。
秀秀和青花都笑了,赵晓生瞪着眼睛点点头“嗯!”,他捏着蛋蛋的小手说:“我们蛋蛋赶紧长大,长成大男人,往你妈你姑身边一站,看谁还敢欺负她们!”
蛋蛋眨了眨眼睛也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看着被大伯抓着的手,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秀秀说:“妈妈!糖葫度(芦)没了!”
这一句惹得大人都笑了,秀秀轻轻戳着蛋蛋的脸:“嗯什么嗯!还不是小孩儿一个!”她一把抱过来说:“我带你买去!青花姐你别去了,我和蛋蛋买完就回来!马上啊!”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只剩赵晓生和青花俩人,赵晓生眼睛也不敢朝青花身上看,直假装观察着四周。
张青花低着头,看着他的绿棉鞋沾满了泥,旁边还有破损,又一想刚才的过程,只觉得在这实在硬朗的男人面前有点难堪。
“刚才谢谢你了!”青花鼓了很久的勇气才打破沉默。
“嗯!”赵晓生闷闷地点头,挪了挪脚步,有点不知所措,在秀秀面前那股老大的劲儿一点都没了,像个被驯化了的大狗狗似的,把双手背后尴尬地转身四处看。
青花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掌上有血痕,犹豫了
一下便问:“你的手受伤了?是被刚才那些人弄伤的吗?”
赵晓生惶然,低头一看,忙说:“不是!一早就带人过来插彩旗搭场子,可能是不小心弄的,不碍事!”
青花见他直搓那伤口,连忙说:“让我看看!”
赵晓生摊开手掌心,见青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破瓶,打开盖子往他伤口上倒,倒出来的液体是紫色的。
他用另一只手挠着头问:“你咋还随身带着紫药水?”
青花低着头停了一下,然后抬眸对他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回答了,这其中的原因她不想解释!
青花的笑明明尴尬,却在赵晓生眼里看出了一种带着心酸的绝美漂亮,他愣了一下,忽而叹了口气,仿佛是在遗憾命运的交错无奈。
“行了!”青花收起破药瓶说:“你这伤口别再使劲了!”
正说着,忽然有小兄弟喊着“哥”跑过来:“一会儿从哪开始撤旗啊哥?”
赵晓生心里正遗憾到难过的时候,转头没好气地对兄弟回应:“哪都行!这也用跑来问我!”
小兄弟瞪了瞪眼睛,委屈道:“是你让我先过来跟你……”转眼看到了张青花,小兄弟似乎心领神会,连忙改口说:“哦!行!那我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坏笑着跑了。
赵晓生回过神大喊一声:“我马上过去!”
“还得干活儿?”青花问:“你带手套了吗?”
赵晓生哈哈着说:“哎!这点小活儿戴什么……”
话还没
说完就见青花拿出一个粗棉布的手帕,拉过他的手,在他手掌上缠了两圈轻轻系好,说:“这样伤口就不会被磨到了!回头让秀秀给你做副手套!”
手套他有,秀秀给做过的,但他懒得带,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看着青花的脸,心软地有点挪不开眼了。
幸好蛋蛋的声音传了过来:“姑姑!看我的糖葫度!”
“哎!回来啦!这么一大串!”青花转身接过蛋蛋,对着小宝贝笑颜如花。
赵晓生看着那动人的笑颜,觉得掌心里的粗布手绢特别柔软,心也柔软了,不自然地抬手蹭了蹭鼻子,却闻到了香味,喃喃道:“还挺香!”
“香吗?”秀秀凑到赵晓生面前闻了闻:“是我雪花膏的味道,我手上也这么香,你咋闻不见?”
赵晓生差点跳起来,捂着砰砰跳的心脏,对秀秀洪钟似地吼:“吓死我了你!你可越来越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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