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在九月清澈的朝霞里看着张建成的破卡车绝尘而去,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说今天要和她撕证去吗?他竟然食言了!是在逃跑还是真有紧急事情要处理?秀秀无从查证,愤怒得快要嚎叫了!
毕竟她费了一清早打扮了,满怀诚意奔赴而来,可他却连脸都没露一下,她笃定他是听到也看到她在后面叫了,他是故意没停车的!
秀秀愠着怒气重新回家,见蛋蛋正坐在灶房的小桌前乖乖吃饭,父亲在正屋扫着地,院子里很安静。
秀秀莫名觉得家里有点冷清,看着灶房里自己吃饭的小孩儿,有点心酸。
她走进灶房蹲在孩子身边,和孩子贴了贴脸:“蛋蛋,吃完妈妈送你去上学啊!”
蛋蛋喝着粥点点头,放下碗的时候弯着一双小笑眼说:“妈妈你今天和昨天一样好看!”
秀秀脸红了一下,昨天这小孩儿就搂着她一直说她好看,还说班上的同学都说他妈妈特别好看,把蛋蛋骄傲的!
秀秀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让看的人没看到,倒是把孩子哄得挺开心。
蛋蛋又问:“妈妈,你找到爸爸了吗?”秀秀早上走的时候和父亲说要去找一趟张建成,被这小孩儿听见了。
秀秀用大拇指抹去孩子嘴角的汤渣,说:“没找到,他又跑了!”
孩子的小眉头皱了起来:“爸爸是不是不要咱们俩了?妈妈,别怕,咱们也不要爸爸了!”
说着,孩子
从桌边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纸包,一边打开一边说:“王老师说我昨天表现特别好,奖励我一包糖果”
“妈妈你看!”蛋蛋拿出一个红色的酥糖,小手认真地剥开糖纸,把糖送到秀秀唇边。
秀秀心里一阵酸暖热涌,幸好还有人会宠溺地给她糖吃,尽管这小人儿还很小,秀秀觉得也算一种安慰了。
“我很能干的,等我长大了给你和爷爷还有小姨,盖大房子,咱们一家人住进去高高兴兴的永远在一起,不要爸爸也没关系!”
蛋蛋说着,小手臂轻轻地环上了秀秀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妈妈你别不要我就行!”
秀秀鼻子酸了,紧紧搂着孩子:“别瞎说!你是妈妈最爱的人,咱们永远在一起!爸爸就是太忙了,等他忙完工程就回来了,你好好学习,多拿几个一百分回来跟他炫耀!”
正说着,冯老根已经穿好外衣站在院子里喊:“蛋蛋,吃完了吗?吃完了爷爷送你上学去!”
“吃完了!”蛋蛋赶紧挣开秀秀的怀抱,自己转身背书包。
秀秀起身见父亲肩头扛着锄头,说:“爸,今天我去送吧,你别这么早下地干活!”
冯老根扬着手说:“你爹干一辈子活儿了还用你指挥?让蛋蛋跟我走,你忙你的!”
秀秀帮蛋蛋把小书包背好,送出灶房问:“莹莹呢?”
冯老根说:“那谁知道,天刚亮就把饭做好走了,拿了挺大个包袱,说厂子里今
天要加新活儿,她得早点过去准备,前脚走完大川后脚就跟着走了!”
“年轻人忙点好呀,瞧瞧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冯老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蛋蛋的小手出了院门:“你上班去记得锁门啊!”
秀秀应了声,进屋收拾东西,抬头看墙上的挂表时发现才七点半,每天这时候是大家一起出门的。
服装厂八点上班,莹莹不应该走得这么早,刚才父亲说了什么?拿了挺大一个包袱?秀秀忽然觉得眉心紧跳,连忙跑去正屋,在里屋看了一圈。
桌上的雪花膏和镜子不见了,秀秀打开柜子检查,衣服也少了一大半,再转头时倏然看到莹莹的床上放着一张纸。
秀秀急迫地走过去拿起来看,是莹莹潦草的字体:
“姐,早饭做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做早饭了,我走了!”
秀秀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把剩下的字看完:
“昨天我又求着青林哥带我南下打工,他答应了,他说深市有很多打工的机会可以介绍给我,他说他已经邀请你了,说只要你同意,带上我就行了!”
“我知道你不会南下的,你在小溪村有根基有牵绊,你不会舍得离开这里的,可我不一样,我对这里一点都不留恋,甚至觉得很烦!”
“从我妈干出那种事情丢尽了脸逃跑之后,我没有一天不烦的,我每天都想长大成人离开这里,你说让我等到十八岁,我等
不了了!姐,求你别拦着我!”
“当初你抵死不嫁程国强,说不想过那种围着灶台伺候家人的日子到死,我一开始不理解,后来跟你轮流做饭做家务,我就开始理解了,这种日子太磨人太乏味了!”
“就算你一个劲儿地用钱来补偿我,我也觉得这种日子很烦,自从你带我去过一趟城里,我就日思夜想着离开这里,我还这么年轻,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和你当初的想法是一样的,求你别拦着我!姐,我越长大就越觉得以前对不住你,我很佩服你,能走出那样一条路来,我也很感谢你,没有把对我妈的怨恨发泄在我身上!没把我赶出家门!”
“我其实能看得出来,爸他根本不想要我,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拽着你,我当时特别害怕无家可归,所以姐,我长大了你让我出去闯闯吧,我会挣好多钱回来报答你,报答咱爸,虽然爸爸不再是亲爸,但在我心里只有这一个爸爸!”
“信封里是我的辞职信,你帮我交给青花姐和芽婶吧,帮我说声抱歉!姐,我跟青林哥要了他在深市的地址,我会去先找他,你就放心让我去吧,求你着我!好姐姐了!”
秀秀拿着信,手颤抖得停不下来,嘴里切切地骂着:“都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这一世是陆青林带走了冯莹莹!
想到前世冯莹莹南下打工后沦落的样子,秀秀完全无
法接受!
如果冯莹莹今生还是沦落了,毕竟受牵连的还是家里人,秀秀不能接受像前世那样再被沦落的妹妹绑缚住。
她倒不是想对那个妹妹多负责,只是自从命运改道之后,那孩子有很多改变,在很多地方帮了秀秀的忙。
比如对蛋蛋的拉扯和家务的照料,如果不是冯莹莹帮她分担了许多,她不可能顺利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所以对这妹妹的未来她终究还是挂念的。
秀秀把信扔在床上,急火火地锁了门,骑上自行车直奔北坡去火车,冯莹莹要想南下,最快捷便宜的路线只能到北坡火车站坐车。
火车站的规模慢慢在扩大,一大早站前人流就不少,秀秀在列次表的大牌子上逐行仔细看,果然看到最近的深市班次已经到了检票时间。
等她跑到检票口时,果然在排队检票的人群里看到了冯莹莹,莹莹已经顺着人流走到了检票口,秀秀努力朝她跑过去,大喊着:“冯莹莹!你给我站住!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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