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珮容垂下眼帘,捏着团扇扇柄的手指关节泛白。
战场凶险,谁也不敢保证打仗之人的安全,陆芷沅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两人沉默着看庄烨逗小欢儿玩。
徐娘子突然匆匆进来,“王妃,侧妃,宫里的李常侍来了,说是请侧妃着南越公主冠服进宫。”
陆芷沅和楚珮容皆是神色一凛。
以公主冠服进宫,说明发生了极为重要之事。
“李常侍可说发生了何事?”楚珮容问道。
徐娘子小心地看着陆芷沅一眼,“奴婢听李常侍说的,南越的陛下驾崩了。”
陆芷沅心中并不觉得难过,但她到底还顶着南越公主的身份,对于父皇驾崩,总得表示难过。
于是,她低下头,用锦帕揉了揉鼻尖,再用力吸了口气,做出难过的模样。
楚珮容见状,温言安慰她:“阿沅,要节哀啊。”
陆芷沅压低了声音,“姐姐,劳烦你帮我看着小欢儿。”
“有我和向良娣,你放心吧。”楚珮容道。
陆芷沅回屋换上公主冠服,因有丧仪,她没有抹脂粉。
楚珮容已命徐娘子安排好马车,还有十个干练的娘子随行。
陆芷沅到了禁苑,礼部的江陵带着几个官吏已等着她。
他们先把她带到太极殿,南越使署的官员在里面,建昭帝和祁渊,还有一些朝廷重臣都在,建昭帝安慰了她几句,南越使署的人和她洒了几滴眼泪。
叶寒舟对她道:“陛下怜你远离家国,不能亲到灵前尽哀
思,特意让臣等在仙都宫预备祭奠所用之物,请了僧道诵经打醮,华侧妃和南越的诸位大人,可到仙都宫祭奠,以尽哀思。”
“多谢陛下。”陆芷沅垂泪向建昭帝行礼。
“祁渊,你和叶尚书陪华侧妃他们去仙都宫。”建昭帝吩咐道。
祁渊过来扶着陆芷沅出了太极殿,往仙都宫走去。
陆芷沅看到叶寒舟和几个礼部的官员,和南越使署的人寒暄,便小声地问祁渊:“仙都宫可是在禁苑,陛下怎会想起让我们在此祭奠?”
“父皇这是做给西夏看呢。”祁渊道:“我们使团的人刚到延陵,只递上了筹划盟约的文书,还未来得及商谈,弘文帝就驾崩了。”
陆芷沅有些担心,“大行皇帝的丧仪要举办很久,会不会耽误商谈?”
“我们的使臣已经传回消息,太子灵前即位后,就委任礼部郎中陆少潼作为商谈的主官,同我们商谈盟约之事。”
太子灵前即位,也就是说,云琛哥哥做了南越的帝王。
五月末,接近晌午的日光从头顶照下来,直直照在宫道的青砖上,泛起刺眼的白光。
就好像那年,她站在延陵皇宫永宁殿外的广场,广场上的青砖也似这般泛着白光。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云琛,他脸色白得吓人,眼底却红得和这宫墙一般。
她慢慢向前走着,青砖上的白光变幻着,变成了马车,她和云琛坐在马车上。
马车颠簸着,把她的泪也颠簸出
来,她对云琛道:“云琛哥哥,你来尽力好不好,让南越的女子不用再和亲,让彼此心悦之人能长相厮守。”
“贵国陛下年轻有为,他尚是太子时,本官就听说他推动了不少新政,贵国的军事,内政都有了很大的改善。”
叶寒舟的声音传入陆芷沅耳中,让她回过神。
叶寒舟所说的陛下,自然是云琛。
南越日益强盛,不用和亲,不用牺牲女子换取一国安稳,指日可待。
云琛哥哥在努力实现他们当年的希望。
陆芷沅抬起头,宫墙上碧蓝而辽阔的天际映入她眼中,压下了她眸底氤氲的水汽。
祁渊也听到了叶寒舟的话,他垂下眼帘,握紧了陆芷沅的手。
“师兄。”陆芷沅轻轻唤着祁渊。
祁渊偏过头看她。
“你看。”她抬起下巴向那碧蓝的天际示意。
祁渊望过去。
“那么蓝的天,真好看。我出嫁和亲那日,也是这么蓝的天。”她轻声道。
祁渊绷着的神情松缓下来,方才带着冷意的眼神变得柔和,他向她靠得更近一些,低声道:“这么蓝的天,是个好日子。”
跟在后边的众人并未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祁渊向陆芷沅侧着头,似在安慰她。
南越使署的一个官员叹道:“晋王殿下如此顾惜我们公主,我们也放心了,本官自会上书我们陛下。东秦和南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陆芷沅听着后边的话,眺望着碧蓝苍
穹,扶着祁渊的手一步一步向前。
云琛哥哥在努力,她也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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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芷沅虽对弘文帝没什么感情,但场面得撑下去,所以她接连一段时日,都是早起就进宫,到仙都宫哭着祭奠,到下午才回王府,朝廷内外都盛赞她孝心至诚。
一日出宫时,祁渊和她一起回府,对她道:“如果太累了,就不用每日都进宫了。”
陆芷沅靠在他怀中,“再去几日,杨易不是说西夏的人一直盯着我们嘛。”
“盟约尚未签订,我们得给西夏一个错觉,东秦和南越已是一体,西夏有所顾忌,突厥那边也会有所顾忌。”
她想起漠北,起身问祁渊:“突厥那边情况如何?”
祁渊道:“暂时还未收到突厥可汗驾崩的消息。”
“但我们在王庭的人传回消息,说突厥储君曾想法子收回二皇子手中的兵权,但都失败了。”
陆芷沅嗤笑:“这个时候才想着收兵权,太晚了。”
她说着,顿了顿,感慨道:“还是我们陛下高瞻远瞩,他把兵权全部都交给你,其他皇子也不能过问兵部之事,这就保证了皇权交迭时,储君能对朝廷有绝对的掌控权,不至于发生动荡。”
“父皇圣明。”祁渊也叹道:“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且往前考虑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
“父皇为东秦殚精竭力,这些时日,我看着他,疲惫了许多。”
“陛下身子不舒服吗?”陆芷沅问道。
“说不上来是不是他身子不舒服。”祁渊微蹙着眉头,“自从瓦解了楚魏对朝政的把控,父皇就好像,一下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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