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指鹿为马
袁绍私下会见过心腹重臣以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除了荀攸明确反对称帝,沮授认为时机未到,荀谌态度模棱两可以外,余者皆言袁绍继承帝业,乃天命所归。
袁绍虽然蠢蠢欲动,终究还是保留了些许理智。
他也知道,自己麾下中谋士,若论才能当首推荀攸,其次为沮授,此二人尽皆反对,袁绍也不得不慎重一些。
荀攸的态度可以忽略不计。
只因对方愚忠汉室,在袁绍是否应该称帝这件事情上,屁股首先就坐歪了。
反倒是沮授的那番话,让袁绍觉得非常有道理。
次日。
紧闭许久的汝阳城门大开,袁术率领麾下文臣武将,双手捧着传国玉玺,亲自出城相迎。
“呜呜呜!”
两排整齐手持号角的乐师,全都在此时吹响号角,让这场交接仪式,顿时变得无比恢弘大气。
袁绍身披金甲,左右跟着手持斧钺的仪仗队,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带领麾下文武朝着袁术走去。
此时的袁术,看着沐浴阳光朝自己走来的袁绍,脸上满是苦涩,心中也充满了不甘。
袁术自诩为袁氏嫡子,从小就瞧不起过继而来身为庶子的袁绍,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屈居于袁绍之下。
也不怪袁术有此等想法,哪怕袁绍养望多年,起点仍旧远远不如袁术。
早在汉灵帝尚未驾崩之前,袁术就已经先后官拜折冲校尉、河南尹、虎贲中郎将。
这些官职放在那个时候,每一个都绝对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可见汝南袁氏在袁术身上投入了多少资源。
同时期的袁绍,却仍旧在养望,直到被大将军何进征辟,才开始步入官场。
后来董卓占据雒阳,为了拉拢袁术,更是拜其为后将军,却只封袁绍为渤海太守,谁的分量更重可见一斑。
诸侯讨董之时,袁绍还要仰仗韩馥鼻息,需要韩馥给供给粮草。
反观袁术,却已经占据豫州以及南阳郡,还有孙坚这员虎将率领数万兵马以为爪牙。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袁术算得上是天胡开局,可惜能力有限,大好局面被玩成了如此模样。
反而始终被袁术压一头的袁绍,从渤海郡开始,先据冀州,而后更是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又占据了并、青二州,最后更是破公孙瓒于幽州,总领河北四州,成为一方霸主。
如此巨大的落差,骄傲的袁术难以接受,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
当今局势,袁术哪怕心中再如何不甘,却也只能低下头开城投降。
“公路,可还好?”
袁绍纵马走到袁术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眼中满是笑意。
眼看袁术还在发呆,郑泰扯了扯对方衣袖。
回过神的袁术急忙双手捧着传国玉玺,拜道:“弟尚好,多谢兄长挂念。”
“兄长天纵神武,乃天命所归,弟愿奉上传国玉玺以及帝位,还请兄长笑纳!”
“哈哈哈哈!”
袁绍看着拜倒于地的袁术,不由大笑出声,声音中满是畅快。
这些年。
袁绍也算是南征北战,击败了不少对手,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感觉I念头通达。
他举目望去,发现袁术身后除了其麾下的文臣武将以外,还有不少颇为熟悉的面孔,皆为袁氏子弟。
想当年。
汝南袁氏几乎倾尽所有资源,力捧袁术上位,对于袁绍的帮助却是微乎其微。
饶是如此。
袁绍也能依仗袁氏的这个出身,利用自己的能力,逐渐走到如今的位置。
现如今,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族人,却只能跟随在袁术身后,迎接自己率领大军进驻汝阳,风风光光的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自己曾经将自己扫地出门的族内。
如果袁绍看过某恐怖如斯的斗气化马,或许会在心中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炎帝诚不欺我!”
此时的袁绍,心中情绪复杂难明,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
他翻身下马,将袁术扶了起来,道:“你我此前虽有相争,终究乃是骨肉兄弟,无需行此大礼。”
随后,他又看向众多袁氏之人,脸色诚恳地说道:“诸位或为孤之叔伯,或为孤之兄弟,或为孤之子侄。”
“吾等同出一族,乃血脉至亲,亦不可如此疏离。”
不得不说,此时的袁绍光芒万丈,所表现出来的气量,也让袁氏之人彻底折服。
不少人更是在心中暗叹:“若当初族中不遗余力捧起本初,恐怕如今天下已归袁氏了吧!”
众人皆拜谢袁绍,就连袁术曾经的文臣武将,此时也被袁绍所折服。
收买了人心以后,袁绍才双手接过传国玉玺,轻轻抚摸着。
只见玉玺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一角镶有黄金。
玉玺虽小,所承载的权利与传承却重若万钧,哪怕袁绍亦不敢怠慢。
此玉玺的材料乃秦王政破赵国后得和氏璧,统一天下以后,命李斯用小篆雕刻而成,乃稀世珍宝。
据传,秦王政二十八年,始皇乘龙舟过洞庭湖,风浪骤起,龙舟将倾。始皇慌忙将传国玉玺抛入湖中,祈求神灵镇浪,风浪顿息,玉玺由此失落。
八年后,有人侥幸得此传国玺,献给朝廷,玉玺复归秦朝。
秦子婴元年冬,沛公刘邦军灞上,子婴跪捧玉玺献于咸阳道左,秦亡。及高祖诛项籍,即天子位,玉玺世世传受。
到了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权,时孺子刘婴年幼,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王莽遣其堂弟王舜前来索要玉玺,太后怒而骂之,并掷玺砸王舜,摔在地上,破其一角。
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这才有了如今缺了一角的传国玉玺。
后来玉玺屡经辗转,就连权倾朝野的董卓,祸乱长安的李傕、郭汜,都未曾获得,却是落到了孙坚手中。
袁绍当初为了传国玉玺,派人诘问孙坚,几乎为此与袁术决裂。
未曾想,这枚象征着权力巅峰的传国玉玺,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手中。
袁绍心中,自然是难以平静。
他轻轻抚摸着上面以虫鸟篆字雕刻的八个字,瞬间感觉自己乃天命所归,野心也不受遏制的开始不断膨胀。
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这种感觉,将之放入锦盒交给外甥高干保管,而后说道:“公路除帝号即可,孤却不能继承。”
<div class="contentadv"> 袁绍终究还是保留了些许理智。
他此番出兵攻打袁术的借口,本就是因为袁术称帝,若此时接受其帝号,无异于打自己脸。
袁术闻言,却是满脸错愕,而后急忙劝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还请兄长三思。”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袁术仍旧想要保留王爵。
如果袁绍不称帝,袁术的王爵可就未必能够保住了,就连的性命也有些堪忧。
袁绍却是沉声说道:“孤意已决,公路休要再提!”
袁术见状,不敢再劝,心中忐忑不安。
袁绍当即率领大军入城,而后张榜安民,兑现诺言,对于百姓、士族秋毫不犯,众皆欢腾。
汝阳既克,也就代表豫州尽归袁绍。
此时的袁绍,已经占据天下六州之地,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庞然大物了。
最为重要的是。
豫州本就士族众多,汝南更是袁氏的大本营,他们对于袁绍的到来都持欢迎态度。
再加上袁绍征辟了许多士人,又轻徭薄赋,派人四处安抚百姓,很快就得到了豫州士人与百姓之心。
毕竟,袁术虽然也出身汝南袁氏,却是骄奢淫逸,对于百姓压榨过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了此前的袁术作为背景板,袁绍就成了百姓眼中的仁君,对于袁绍入主豫州这件事情,非但没有心怀不满,反而是真心欢迎。
豫州既定,袁绍当即召集麾下文武,问道:“孤欲再伐徐州,诸君以为如何?”
大多数文臣武将都是摩拳擦掌,沮授却是面露难色,道:“大王引兵攻豫州将近一年时间,粮草消耗甚多。”
“如今虽得豫州,奈何豫州存粮不多,各郡县遭受饥荒的百姓还不在少数,急需从冀州运粮救济。”
“否则要不了多久,这些百姓要么被饿死,要么就会南逃了。”
“且据我所知,南中已定,周琦率军返回襄阳,此时攻打徐州,周琦必然引兵来援。”
“以大王之神威,麾下将士之勇猛,自然不惧周琦。”
“奈何我军久战疲惫,粮草不济,若继续攻打徐州,恐怕会步入昔日后尘啊。”
袁绍闻言,也不由感觉头疼。
按理来讲,占据豫州以后,便能就近征集粮草,如此不仅可以省下许多人力物力,也能极大减少粮草在运输之中的消耗。
而且豫州位处中原,向来富庶,比之冀州亦不差分毫,也供得起大军的消耗。
未曾想。
袁术那厮不干人事,这些年把豫州祸害的不轻,特别是称帝以后,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更是横征暴敛,让本来富庶不下冀州的豫州,几乎变成了人间炼狱,许多百姓都面临饥饿的折磨。
这样一来,占据豫州以后,非但不会成为袁绍短期的助力,反而还会成为负担。
相比起袁术,袁绍更加体恤百姓,也颇有仁心,自然不忍看到豫州乃至自己的家乡,变成如此模样。
再加上周琦此时返回襄阳,张辽、徐晃、周承虎视眈眈,袁绍也不敢在豫州未稳之际,贸然出兵徐州。
最重要的是,袁绍此时心中想着称帝这件大事,至于蜗居徐州的刘备,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这样,袁绍留下了高干、郑泰、张郃驻守豫州,自己却是率兵返回邺城。
袁绍的这个举动,不仅让刘备松了口气,也出乎了周琦的预料之外。
周琦本以为,攻下豫州的袁绍,肯定会自信心膨胀,而后前去攻打徐州,却是无论如何都没猜到,袁绍居然会稳如老狗,在此时撤兵。
不过这样也好。
周琦远征南中,从最开始的调动兵马,直到征讨结束,先后几乎耗时两年。
这两年时间,也消耗了不少粮草,而且远征士卒大多也非常疲惫,想念家乡。
此时与袁绍大战,并非良机。
却说袁绍领兵返回邺城以后,就有朝廷公卿上表,要求袁绍处置袁术。
对于任何以一个王朝而言,叛国称帝都绝对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换做往常灭九族都不在话下。
只不过。
所有人知道,赵王与袁术乃是兄弟,而且都出身汝南袁术,灭其族自然不行。
袁氏族人可以放过,但是称帝的袁术及其麾下伪臣,自然应当严厉处置,如此做完全合乎国法。
面对气势汹汹的朝廷公卿,被带回邺城的袁术得知消息以后,也是吓得瑟瑟发抖,担心袁绍顶不出压力,真的将自己处死。
袁绍此时,也被那些气势汹汹的朝廷公卿,给弄得有些焦头烂额。
他召集麾下谋士,问道:“公卿皆欲处死公路及其麾下伪臣,诸位以为如何?”
逢纪却是率先说道:“不可!”
“大王既然此前已经承诺不杀袁公路,自当信守承诺,若食言而肥,日后诸侯谁还敢投降?”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称是。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
对于朝中那些忠于汉室的公卿而言,袁术称帝就是罪无可恕,必然要将其处决以震慑宵小之徒。
甚至于,还有许多朝臣,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情,来试探袁绍对于称帝的态度。
逢纪以及那些忠于袁绍的臣子,思考问题的方式却与朝中公卿大不相同。
他们率先考虑的乃是袁绍的利益。
一旦袁绍杀了袁术,不仅会背上不讲信誉的骂名,还会与汝南袁氏产生间隙,得不偿失。
相反,留袁术性命,反而能够以此给天子以及忠于汉室的朝臣,释放出要改朝换代的信号。
沮授笑道:“大王无需忧虑,所谓祸兮福所倚,大王可知赵高当年为何指鹿为马?”
袁绍神情微动,目光闪动,示意沮授继续说下去。
沮授侃侃而谈,道:“大王此番不仅要留袁公路性命,还要保留其王爵。”
“这个王爵,就是大王所推出来的鹿,那些不反对大王称帝之人,自然会说它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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