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依然糊涂
萧然看着二叔瑟缩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是头一次感觉到二叔的苍老和落寞,刚才也是头一次看见二叔那样的疯狂和失态。
“二叔……”
萧然不由得轻呼一声,二叔爬楼梯的沉重步伐再一次停下,转过头来,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小然,不用担心,我没事……”他顿了一下又说,“……一定能把这个诅咒解开,一定会活下去……一定能……”
二叔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又凄然的向上走,直到离开了地下室的入口。萧然心里一阵颤动,鼻头也有些发酸,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
他这才明白,这个无儿无女的二叔,到底有多么把他记挂在心上。原来之前那近乎疯狂地举动,完全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因此对发丘印的重铸失败充满了恐惧和自责。
萧然抹了把脸,赶紧把地下室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匆匆爬出了地下室。可等他来到宝荣斋的大堂,这里只剩下刘胜利在整理铺盖。
“经理,二大爷刚才自己走了,我看他好像不太高兴,问了一句,他说先回自己那,明天过来找您。”
刘胜利见萧然下楼,赶紧抢先汇报了情况。
萧然点点头,又问:“我爸呢?”
刘胜利笑道:“嘿,大爷这该糊涂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人家自己上厕所洗脸刷牙都不用伺候,完事儿收拾的倍儿干净,自己从柜子里翻出来铺盖铺地上就睡了。还得说大爷是有福的人……”
“可以呀刘儿,你这段时间口条儿可是越来越灵了,要不我把这铺子盘给你,你当经理?”
刘胜利嘿嘿笑着,把店门关了就钻进到行军床的被窝里。
萧然收拾妥当,拿着一堆东西回到卧室,见萧长风已经在他床边不远处打好了地铺,安安静静地躺着睡觉,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微笑。
而他那年轻单身汉的房间标配:满地的酒瓶和面包、花生米等零食包装纸,乱扔的袜子、裤衩和其他衣裤,还有七扭八歪的凳子等等,此时经全都井井有条地归了位。
估计刚才他和二叔在地下室里忙乎时,萧长风也没闲着,把他的卧室全部收拾了一遍。刘胜利所说的“收拾的倍儿干净”,原来指的是他的卧室。看来萧长风虽然认不出他,但还没有完全糊涂,生活完全可以自理,这样一来他也安心了不少。
“搞得这么干净,怎么住人啊……”
萧然没头没脑地抱怨着,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暖意,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似乎是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房间里,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高大的萧长风和另一个让萧然感觉温暖安心的背影,正在收拾着屋子。
他似乎还能闻到,房间里飘荡着肥皂水的清新香味。
可这些画面只是一闪而过,他想要抓住却扑了一个空。再次努力回想,那些画面就好像破碎的泡沫一般没了踪迹,他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酒后的头疼突然而至,萧然感觉脑袋发懵,脑壳里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动着。他赶紧胡乱洗漱了一番,就把自己也扔到了床上。
夜里,他似乎听见萧长风起身去厕所,然后又站在他的床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可萧然好像被鬼压床一般,连眼皮都动不了。
“咦?”
不知过了多久,萧长风突然发出了一声充满疑惑的声音,之后便慢慢回到地铺上。随着他安静下来,萧然也再次陷入了沉睡。
等萧然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他翻身起床,看见旁边的地铺已经叠好放在凳子上,萧长风没了踪影。
他赶紧穿好衣服冲到大厅,见刘胜利已经开了店门,忙问道:“刘儿!我爸呢?”
刘胜利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大爷说他去买早点,还嘱咐我让我别吵醒你……”
“他脑子糊涂,你怎么让他自己出去了!”萧然喝到。
刘胜利赶紧收回了没伸完的懒腰,说道:“大爷可一点儿都不糊涂,我起来的时候,大爷都在跟隔壁大娘侃大山了,门都是他开的啊……”
萧然顾不得跟刘胜利多废话,赶紧出去,背后刘胜利喊道:“我跟他说了芳嫂店的位置……”
等萧然赶到芳嫂的店,玲玲也不管自己的两手油,像小鸟一样扑到了萧然怀里。萧然摸了摸身上,翻出两颗大白兔塞给她,问道:“玲玲,你看见一个老爷爷……”
“你说萧爷爷啊,他来啦,买了早点回去啦!”玲玲说。
萧然一拍脑袋,他们父子虽然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失忆,但其他人没失忆,玲玲也从小住在这里,早就不是头一次见萧长风了。
“玲玲,你别烦萧叔叔……”
见芳嫂过来,玲玲做了个鬼脸就跑回店里了。芳嫂有些忧心地说:“小然啊,你爸刚走不远,说你二叔回来了,要买早点回去。我感觉他有点……我就没敢多问,你赶紧追吧。”
萧然告别了芳嫂,又顺着芳嫂指的路一路往回走,路上的老人都在和萧然打招呼,说的话也大部分是“你爸回来啦”之类。
萧然越走越安心,这一路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成了最理想的摄像头和路标,萧长风是丢不了了。可芳嫂说那句“你二叔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正琢磨着,他抬脚走进了店里,正好看见刘胜利和二叔围在一张小桌前啃着油条吃着咸菜。萧然心里有些惊,原来二叔真来了?可他爹萧长风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赶紧坐下吃饭,我刚过来正好赶上你爸买早饭回来,他去热豆浆了……”二叔说。
萧然看见刘胜利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自己也满心疑惑地缓缓坐下。他屁股刚挨凳子,就见萧长风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豆浆过来,看见他以后脸上挂满了笑容。
“长空啊!你走了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昨天晚上吓了我一跳。快,都是你爱吃的,给我讲讲你这么多年去哪了……”
萧长风满脸欣喜地对萧然说了这么一大通,搞得萧然有些大睁眼。紧接着,萧长风转向萧长空,一脸严肃道:“小然,叫二叔了吗?”
萧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萧长风又多了一重糊涂,把他和二叔完全认颠倒了。他赶紧摆着手说:“叫过了,叫过了……”
萧长风却脸一沉,说:“你别给这小子打圆场,从小就淘气,没大没小的,见了二叔还不赶紧叫?”
二叔无奈,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对萧然喊道:“二……叔!”
萧然把没嚼完的油条“咕咚”一下咽了下去,二叔那个表情,分明就是“敢答应我就打爆你狗头”……
刘胜利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油条渣和着豆浆从鼻孔里喷到了地上。谁知萧长风赶紧起身过来,忧心地拍着刘胜利的背说:“刘叔,您慢点吃,一大把年纪了……”
萧长风已经混乱到把刘胜利都看成了刘胜利的爷爷,直接给他长了两辈。这一次,萧然叔侄两人都恶狠狠地看向了一脸无辜的刘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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