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难得能安睡到天明的顾云峥,心情也好了不少。
下朝后,他唤来自己的属下,吩咐道,“多寻几个机灵能干的人,安排到宸妃娘娘宫中。”
关雎宫中本已有几个暗桩,如今又要安排人进去,属下壮着胆子问道,“厂督,可是宸妃娘娘处有什么问题?”
顾云峥居然笑了笑,挑眉道,“让人进去,不是监视宸妃,而是给本督主保护好她。”
属下一惊,但也不敢再问,只低头应是。
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宫里的日子倒是难得的平静。
顾云峥安排齐王府的车驾出了场小意外,冉昭君“不幸”地受了点小伤,如今,文珩日日只念着宫外的心上人,哪里还有心思留宿妃嫔处。
姽婳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原主素来不愿与其他妃嫔交往,姽婳也不想改变这一点,只安安静静做她孤高清傲的宸妃娘娘。
顾云峥倒也不常来,三五日的才会来一趟,姽婳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味不得已才会用的药。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沉溺其中。
七月盛夏。
姽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湖心凉亭,自己与自己对弈。
天气越发热了,让人不免烦躁得很。
正在这时,顾云峥来了。
他极少会在白天出现在关雎宫,算来,这也不过是第二次。
“宸妃娘娘,奴才替陛下传句话,三日后,圣驾将至承德离宫避暑,还请娘娘准备着随行。”
顾云峥口称奴才,可视线却极为大胆。
他望向姽婳的手腕,如今天气炎热,夏衣轻薄,姽婳伸手间那袖口便滑落了几分,露出带着玉镯的皓白手腕来,那手腕极白,玉镯又极绿,映衬起来,竟让着炎炎暑气都去了三分。
即便顾云峥不是在乎美色之人,却也不得不赞一句,这位宸妃娘娘,的确有着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相貌。
古诗有云:水是烟波横,山是眉峰聚,便是将山水比作美人。顾云峥觉得,姽婳合该是自己私库里,最为珍贵的那一幅金碧山水图。
姽婳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抬起头,问道,“还有谁去。”
这些时日里,两人的关系也开始微妙地好了一些,姽婳不再表现地那么怕顾云峥,顾云峥也不再动不得就吓唬姽婳。
顾云峥笑了笑,“奴才特意请了这桩差事来,娘娘连口茶水都不愿赏奴才么?”
传话这种事,哪用得着劳动顾云峥的大驾,不过是他想来瞧瞧姽婳所以自己寻的差事罢了。
姽婳转头看向熙春,示意她去倒茶。
熙春虽然不太放心让这个看起来不太像好人的顾厂督和自家小姐在一起,但也知道不好慢待了他,只好快步离开,争取快点端回茶水来。
顾云峥有些好笑,“你这婢女,好似我要吃了你一般。”
“你那日请走了陛下,她定是以为你是哪位妃嫔的靠山,故意坏我恩宠的,所以自然是记恨你几分。”姽婳慢悠悠在棋盘上下了一子,开口道。
顾云峥却突然有些生气,低头俯身道,“恩宠?你还想着他的恩宠么?”
姽婳有些不解地抬头,“就算我不想恩宠,可我本就是他的妃子,难道我能避宠一辈子么?”
这是避无可避的现实,姽婳也能猜到,这几日文珩不入后宫,有顾云峥的手笔,可难道他能拦一辈子么?
姽婳在激顾云峥。
太过平静的生活,只会让顾云峥安心于将自己当作一味解药,姽婳可不想同他玩什么日久生情的戏码。
熙春急匆匆端着茶水回来后,却发现那位顾厂督已然不见了。
“哎?顾大人这么快就走了么?”熙春嘀咕道,早知道就不泡这壶雪顶含翠了,浪费了好些茶叶。
姽婳没说话,她知道,或许这几日,顾云峥都不会来找自己了。
时间很快到了出宫那日。
君王出行,自是绵延数十里的威严依仗,姽婳作为此次随行中位份最高的妃嫔,自是在众妃嫔中独占一辆马车,马车外面瞧不出什么,内里却全部用云绫锦包裹,连桌角都包上了,可谓奢贵至极又用心至极,便是陛下的辇车上,都未必会有如此的场景。
姽婳只一看,便知道这如此大的手笔出自谁人之手了。
到了行宫后,便有内侍引着各位后宫小主去到各自宫殿,姽婳此次住的,乃是一处叫映水兰香的院子,这间院子,可以说是除了皇后方能入住的长春仙馆外,最富丽堂皇的一处宫室。
室内装饰全部采用紫檀木漆器,上面都嵌以金银、宝石、象牙等奇珍异宝。熙春也是谢家伺候多年的人,什么好东西没瞧过,如今进来也是惊得瞪大了眼。
“这映水兰香竟是这般好?”
一旁的内侍忙笑脸道,“宫殿原本就是好的,厂督大人又着意让人添了许多物件,说娘娘凤体尊贵,自然是要用最好的东西来配。”
姽婳瞧了一眼这位机灵的内侍,看来,这位也是顾云峥的人了。
倒是一旁的熙春有些好奇,这顾厂督是跟自家小姐示好么?
“陛下在哪儿,我该去跟陛下请安谢恩的。”姽婳却未曾搭理这话茬,而是转而问起了文珩的行踪。
内侍一愣,低头道,“陛下在勤政殿召见几位大臣议事呢。”
姽婳点了点头,便起身去了勤政殿。
若是自己记得不错,今日,应该还会见一位原主的故人。
勤政殿外,文珩正在同几位大臣议事,正在这时,内侍前来低声禀报。
“陛下,宸妃娘娘前来谢恩了,正在殿外等着呢。”
这话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是底下几人还是听到了。
文珩看了眼天色,觉得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几位大臣退下了,又让人唤姽婳进来。
而站在殿外的姽婳,便同几位大臣相遇了。
“宸妃娘娘。”
众人拱手行礼。
姽婳点头示意,而后看向其中一人,“裴师兄,多年不见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雅致的脸,浅笑道,“娘娘竟还记得小臣。”
正是刑部侍郎裴钰。他是刑部不世出的英才人物,连破几桩大案要案,仕途正盛。
因着文珩正在内里等候,两人只交谈了这一句,而后姽婳便转身进了勤政殿内,从顾云峥身边袅袅走过,一个眼神也未曾给。
顾云峥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沉下了两分。
裴钰微微转头,看向姽婳那纤弱的背影,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两人相遇时的那天。
十年前,自己和母亲被父亲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时,是她给了自己一口饭吃,让自己和母亲活了下来,后来自己方有机会入了大儒门下,又一步步踏入官场,官至侍郎。
两人其实见过没有几次,可裴钰一直未曾忘记过她。或许那对她而言只是随手的一件事,但这么多年过去,这点好已经成了裴钰心头的白月光。
万物万事,最怕的就是时间一点点积累下来,不管好事还是坏事,经过时间反复锤炼打磨还未曾淡忘,那便会让人永远铭记。
而顾云峥敏锐地捕捉到了裴钰难得浓烈的视线。
他眸光一寒,暗暗咬了咬牙。
他知道裴钰师出谢家,却没想到,两人,居然颇为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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