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才躺在地上的“尸首”不是旁人,正是故作歇息、实则暗中摸回来的陆青帆。
他和云曦的上房三面环窗,从东面的窗户跃下回到二楼放置葛忠斌尸首的东面客房容易得很。
陆青帆早就提前问过掌柜的,葛忠斌一行人、包括凶犯在内从未去过三楼上房,自然不知那上房是个三面环窗之地。
这也方便了他设计瓮中捉鳖。
“大人还等什么,赶紧让我们瞧瞧那杀人的贼子是何模样吧!”已然候在门口的王连着急地嚷嚷着。
陆青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立时要掀开挡住凶犯面门的白布。
岂料意外骤生,凶犯身形猛地一转、蒙着白布就夺窗奔逃,竟不知何时解开了陆青帆的封穴!
陆青帆怎会让这厮逃脱?
他手中佩剑如同长了眼睛,带着一股强劲的内力直直射向凶犯,打得那厮扑在窗上、喷出一口鲜血来,再动弹不得。
陆青帆冷哼一声,薄唇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云曦无奈摇头:“何必负隅顽抗。”还要白白被陆青帆的爆棚武力值摁在地上摩擦。
陆青帆大步流星走过去掀开白布,露出了来人的面庞。
“杜信?!”
王连和何磊惊讶地轻呼一声,何磊不可置信地道:“大人,你莫不是抓错人了?杜信他嘴上嫌弃葛忠斌、实则同那厮要好得很,他怎会杀了自己兄弟?”
“兄弟?”陆青帆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神色愤慨的杜信,他被自己的内劲所伤,已然丧失抵抗之力,能爬起来都算陆青帆学艺不精。
“杜信,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官替你说?”
“小人不知大人为何要动手。小人不过是惦念葛忠斌死因,又听闻大人已经知晓凶犯身份,便想来悼念一二……”
“翻箱倒柜地悼念吗?”
云曦指了指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屋子,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袖口:“你要找的东西早就在我这呢。”
杜信神色一凛,随即看向陆青帆,“你们……”全都知道了?
“坦白就能宽大处理,”云曦看了看王连众人,仍旧是一副不愿相信是好友杀了葛忠斌的模样,喟叹道:“若你一直死鸭子嘴硬,就别怪不给你留体面了。”
杜信冷嗤一声:“不过是屈打成招,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陆青帆早就料到这厮会如此,淡淡地道:“你是飞鹤峰的人,对吧?”
他又看向周新飞:“你是保货人。”
周新飞瞳孔微缩,随即顺从地点了点头。
“为何没跟着他一道来寻?丢了线索你也不好办。”陆青帆本以为,今次会捉住两个帮凶的。
“这是我最后一趟保货。”周新飞抬眸看了一眼杜信,淡淡地道:“保得是葛忠斌的安全。”
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他也没必要深究。
云曦心下哑然,怪不得自始至终周新飞的表现都很古怪,合着他要保住的根本不是所谓的“信息情报”,而是葛忠斌的性命。
想来幕后之人考量的是葛忠斌传递情报之人、只要他没事,那情报必然也不会有事。
没成想就算是有保货人,还是有人出奇杀了葛忠斌;那个人还是一直跟葛忠斌私下交易的人。
“那字条上究竟写了什么?”事到临头,杜信还惦记着字条。
云曦摇摇头:“杜公子还是先说说自己杀人的经过吧。”
陆青帆双手抱臂,也在等着这厮坦白。
“只要我说了杀人的因由,你就将字条的内容告诉我,如何?”
“成交。”这一次回答杜信的,是陆青帆。
杜信深吸一口气,在王连和何磊众人不明所以的眼神里淡然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葛忠斌虽然好酒色,但是个讲义气的人,我无论如何都不该杀他?哼,这厮压根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他讥讽地道:“你们恐怕不知,葛忠斌跑一趟镖得的银钱何止干两,可却分给你们不到百银。”
也就是说,超过一半以上的镖钱都进了葛忠斌的口袋里。偏王连这些人还跟傻子似得和葛忠斌称兄道弟。
“至于他每旬前来送情报,都是冒着性命危险的。若我所料不错,每次你们在路上都会出事、且死过人,可对?”
王连和何磊的难看表情已经证实了杜信所言为真。
“就、就算如你所言,他也罪不至死……”王连呐呐地道。
“说重点。”陆青帆轻轻敲击桌面。
贪墨银钱、坑害友人,确实罪不至死。
“葛忠斌贪得无厌,因此次情报重要便狮子大开口,要我交出多一倍的佣金才肯将消息递送。”杜信终于说出了真实原因。
二人就此事生了争执,葛忠斌还为此策反杜信,让他也向雇主提出多一倍佣金才肯给情报的无理要求。
“我名讳便是一个‘信’字,自小爹娘教诲万不可因财帛失了诚信之心。葛忠斌这等小人行径我属实看不惯,便错手……”
“恐怕不是‘错手’吧?”云曦突然出声道:“杜公子是‘无形罡’门派中人,硬功极强,真要是‘错手’也该是罡风铁拳杀人,怎得偏偏选择了不擅长的剑?”
云曦气乐了,他是真没将自己这个仵作放在眼里,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我、我确实是错手,当时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谁料……”
“谁料一旁的何磊掏出剑来,让你为枉死的妹妹报仇,你便用他的剑杀了人,可对?”陆青帆意味不明地看向何磊:“好一招借刀杀人。”
案件急转直下,突然被拖下水的何磊也懵了:“大人此言何意?杜信杀人同我有什么关系?”
云曦神色透出一丝怜悯,“在飞鹤峰上自尽的‘飞鹤孤女’,便是何公子的妹妹吧?”
之前在厨房的时候,云曦听到小二说“孤女索命”的话便觉得稀奇:任何谣传冤案都不是无风起浪的,她多了个心眼、特意找陆青帆去调查了。
暗卫办差行事果然迅猛,不足两个时辰就查到了那“孤女”根本不是无亲无故,而是何磊的亲妹子。
“你妹妹被葛忠斌玷污了清白,她羞愤吊死在了飞鹤峰上、死状凄惨;之后便传出了‘孤女锁魂’的谣传来。你后来一直跟着葛忠斌来往走镖,为得便是伺机杀他。”
许是何磊学艺不精、许是葛忠斌命数未尽,何磊多次暗中行事都没成事。
直到昨夜,众人醉酒纷纷、偏生葛忠斌闹腾着跟杜信在屋内商议如何贪墨雇主银钱的事,才让何磊找到了机会,让杜信当了杀人的刀。
“唉!”杜信恨恨地捶了一记地,仍旧没松口。
何磊惨然一笑,低声道:“那个恶棍,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便欲霸占,我妹妹她……怪我,怪我不该贪图那百两的走镖银钱,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妹妹一人走镖还能多挣一份。偏就是那一次害了她的性命!”
那次走镖,葛忠斌沿途一直欲对他妹妹图谋不轨,都被何磊有意无意地格挡开来。
岂料一次葛忠斌借口和杜信出门,趁着何磊不在就将他妹妹一道带走,在密林深处伸出了魔爪。
何磊的妹妹性情刚烈,事发后无颜见人、便吊死在了飞鹤峰中央的小径旁。
“葛忠斌回来后骗我说妹妹是失足跌落悬崖,他还以为这脏事儿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何磊收敛妹妹尸首的时候,就从仵作的口中得知了妹妹被人玷污的真相!
“后来我多次想要杀他,都被周新飞有意无意地阻止了,如今倒是大人给我解了惑,原来阿飞竟是江湖上有名的‘保货人’。”
何磊苦涩一笑,“我就说,既然是这般重金走镖的事,怎能没个保货人在中间斡旋。”
“想来,这件事情也成为杜公子的心结,今次杀人一来是为守信夺取走镖情报、二来欲泄私愤,倒是个极佳的报仇时机了。”陆青帆道。
“我表妹,也是被葛忠斌占了便宜……”杜信喃喃道:“我们没办法,只能逼着葛忠斌娶了她。可这厮旧习难改、拈花惹草,我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跟何磊同病相怜,都想为妹子出口气啊!!
只要这厮死了……
杜信的眼底涌上一抹狠意:“杀了他,老子一点儿不后悔!”
云曦沉声道:“若你们早日报官、让葛忠斌这等人渣早日被绳之以法,哪会有如何姑娘那般的惨剧频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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