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他再顾不得陆青帆二人晦气,忙不迭冲上去道:“大、大人,您同小人一道去看看吧!”
那屋中必然有猫腻,万一凶犯还在,他孤身一人前往岂不是……
小厮话音刚落的功夫,云曦便首当其中往竹楼内走。
陆青帆二话不说快速跟上。
竹楼内格局颇为大气、布置得幽静雅致,轻纱罗帐之下檀香袅袅,如同羽化登仙的仙境一般,令人心驰神往。
偏生不远处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趴卧在地的尸首,将屋内的清幽染上一抹血色。
云曦径直朝着地上的尸首去了。
躺卧在地上的人一把年岁、眉目虚白,胡子却收拾得极好,慈眉善目的模样一瞧便令人觉得亲切。
可惜老先生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啊!先生!”小厮脸色苍白,瞪大眼睛就上前推搡尸首,“先生醒醒!您怎么就抛下弟子等人率先登仙了呢?”
小厮一声哭嚎,连带着后方的几号听经看客都跟着面露悲伤。
这一推搡之下,云曦和陆青帆也彻底看到了死者的伤口:腹部被人剖开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露出里面浑浊的内脏和小半段肠子,血水还在潺潺流着,竹楼外的大片血水也是因此而来。
“凶犯何其残忍,杀人不够还破坏了尸首的痕迹。”云曦清眸一沉,转而看向身边的陆青帆道:“死者咽气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飞鹤峰还有别的下山路么?”陆青帆即刻反应过来云曦话中的意思:若是赶得及、说不定能追上凶犯。
小厮还沉浸在主子被谋害的悲痛之中,哭得泣不成声、直打泪嗝儿,一句话说得是磕磕巴巴:“没、没有。我们上下山就是这一条路,进入祥龙斋也只有一个大门。”
飞鹤峰地势陡峭险峻,祥龙斋四面环山,是在当年那世家公子打造的小径基础之上改造了如今的石路,围上了相对安全的绳索、防止访客意外摔滑。
祥龙斋的后面是陡峭的山峰,祥龙斋在原院的基础上重新修葺、垒高墙壁,压根就没留门。
寻常人想从后山进入或离去,难如登天。
“如此说来……我等方才一直在山下、又是第一批入山之人,凶犯只可能在我们前面入山。”
云曦隐瞒了他们在飞鹤驿馆破了案子、所以刑部差役早就在山门附近。但凡凶犯有些脑子,都断然不会“迎难而上”,惹人猜忌。
“即刻封锁祥龙斋。”陆青帆沉声道。
凶犯若在,他们就把人揪出来;凶犯不在,也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陆青帆天然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威慑力量,一小厮“哦哦”两声便忙不迭出去通知所有人即刻封锁祥龙斋,不许入山听经的门客进门、也不让旁人再离开。
为了避免看客继续围观尸首,陆青帆令众人退出竹楼,莫要破坏案发地线索。
如墨的眸子缓缓地在竹楼转了一圈儿,陆青帆精准地找了一处猫腻。
他轻轻摩擦着竹竿上淡淡的痕迹,很快又在旁边对应的竹竿上寻到了相似的痕迹。
不得不说,这竹楼内的竹子选材特殊,十分坚硬,饶是有狠勒也只留下了浅淡的印记。
他又在康满起居之处转了转,发现了死者行为痕迹确如小厮所言那般。
思虑片刻,陆青帆将从葛忠斌身上的字条展开,跟桌上的笔迹一一对应,没找到相似的。
有人招募葛忠斌干里送信儿数载,那些字条全都毫无踪迹,恐怕是康满看过之后就都烧了。
陆青帆把屋内全都寻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我去外间转转,你好生验尸。”
这边厢,云曦已经从自个儿的包袱里掏出了工具开始验看,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灵动的眸子盯准了死者的伤口轻轻触碰了下。
陆青帆见状无奈微笑,合上门转身离开。
戴着透明手套子的手轻轻触碰着死者的伤口,云曦秀眉微蹙,暗道这个凶犯真真机警,他杀了人、却不想暴露自个儿的凶器,故而将伤口附近全都挖开,确保不露出凶器的模样。
这种外伤看似繁琐,实则最好复原。
云曦想了想便选择暂时放弃伤口,率先验看尸表……
陆青帆根据小厮指路,很快到达祥龙斋后山附近,看到了高耸的墙壁,墨眸一沉。
他如同展翅的飞雁蓦地落在房檐上,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檐附近没有任何人为痕迹,除非凶犯跟他一般武艺高强。
可若真是武艺高强之辈,压根不需要杀人后挖走武器,内劲就足够震碎一个六旬老者的脏腑了。
从房檐上下来,陆青帆在小厮张口结舌的表情中淡淡地道:“带本官去看看访单花名册。”
每天都要请人入内听经,总会做些登记吧?
小厮一听神色一讪,“此物确是有的,烦请大人随小人来。”
原本高高在上的小厮失去了主家,此刻跟个无头苍蝇一般失去了主心骨,基本陆青帆说啥就是啥。
他瞥了一眼神色古怪的小厮,跟着来到了仓房内。
陆青帆看着一书柜满满当当的花名册,终于了然小厮那古怪的表情因何而来:花名册委实太多了些。
“找出最近三个月的。”
“是。”小厮松了口气,他也生怕陆青帆全都要……小十年间的访客成百上干,哪里筛得过来!
陆青帆将三月有余的访客名册揣走,便让小厮集结了观内所有人在花坛聚首。
因云曦说了人死了不足半刻钟,伤口又有被明显破坏的痕迹,凶犯十有八九还在祥龙斋。
花坛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康大学士突然被杀的消息,七嘴八舌之下,说什么的都有:
“太可怕了,听说康学士被生生地开膛破肚,跟剖了一般!”
“妈呀,我亲眼所见!肠子都……”
“可恶,究竟是何人对德高望重的康大学士下此毒手!”
……
有人心中遗憾感慨、有人义愤填膺势要捉拿凶手将其碎尸万段。
见过今日案发地的几号客人都成了众人里的香饽饽,将“尸首遗骸”的可怖模样说得越发瘆人。
陆青帆双手负立,望着今日同他们一道抵达的四个号的访客们淡淡地道:“诸位可以排除嫌疑,到一旁小憩片刻。”
被点名的四组人还被看客们众星捧月地探问着,蓦地被陆青帆点了名,各个脸上都有些讪讪。
在离开案发地之前,陆青帆特意交代了余下四个号的客人们莫要言谈康大学士之事,为逝者保有最后的尊荣。
他们嘴上应下,方才却还是都说了。言而无信被当场抓了个现行,面上皆有些臊得慌。
“大人为何要将这几人筛出?难道我们就有嫌疑不成?”此前便在斋内留宿的看客不忿地道:“我们就在屋子里睡了个觉,怎得就成了凶犯?”
陆青帆反问一句:“谁能证明你在屋中睡觉?”
反驳的男子脸一红,“无人。”
“康大学士死于两盏茶左右前,当时我们无人还在山门外排号,拿了号牌以后也一直在一处等待听经。此间小厮可以作证。”
陆青帆本不愿啰嗦,碍于接下来他要询问口供,若这些人一直吵嚷不服太影响破案,他只得多解释两句。
小厮点点头赞同道:“确如大人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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